立秋，从稻田的绿和熟悉的清香开始。田野占四分之三，屋舍占四分之一。开阔，明朗，心旷神怡。思绪跟着稻田，菜地，小路，和西塘河面掀起的微微波澜，游走。内心充盈，又找不到具体是什么。一年里，一直觉得单一的直路之外，其实纵横交错，哪里都是路。是我把自己限制在一个很小的角落。如何换一种思维，换一个频道去面对当下的生活。过去的我常常选择走出去，看另一片风景，抽离日常，寻找真实自我的碎片。现在，发现多了一种方式：和自己独处，与呼吸同在。聆听并接纳自己。聆听内心深处的声音，没有评判。接纳，并不完美的自己。这一天，新奇又难忘。爬山路上，窗外厚厚的积雨云大块飘过，外层裹了一层灰，里面是白净的。御风而行，灰白的那层剥离后，再分成云丝，慢慢消散。它并未真的消失。只是化成水蒸气，重新开始。路边，排排站的小西瓜非常可爱，和超市的大个头完全不同。秋葵形状各异。嫩果外面水灵灵的。这吐出的水滴，是为了排水？还是降温呢？大半个月不见，葛藤已经大刀阔斧地铺开，通往小溪的路隐藏在它的藤蔓后。这下，完全是一个秘密森林。天气不是太热，阳光洒过，又移走。一路上的植物太熟悉，不知道该把焦点放在哪。突然，一抹紫红色出现。是换锦花。开在荒草里，多了一份明快，又有植物园里的雅致。在植物园看过很多次，还是最喜欢这样的它。在乌桕树下乘凉。这不是一棵挺直的乌桕，而是横向生长的乌桕，在横向生长的起点长出一个分支，再往前，另一个分支弧形向上，两个分支在上空汇合。这样看，像两棵乌桕。习惯看乌桕后，发现在不同的环境里，乌桕的姿态完全不同。有时候，在风吹日晒的大岩石缝隙里匍匐生长。菱形叶卷成一个小碗。有时候顶着难耐的炎热，恣意生长。而有的，小小地生长着。种子飘去哪，哪里就是它深深扎根的地方。乌桕，是野蛮生长的代表。一路上，边走边发现。假地豆还没开花。棉花弧丽金龟被土灰掩埋。变色的环蛱蝶粘在了蜘蛛网里。阴影里，没有什么。我却相信是有什么的。和朋友边走边聊天，一面很开心和朋友来爬山。一面，又很无奈，不同的生命，明明不同，困境又那么相似。而自己既没有全然的勇气，足够的智慧活出自己，更没有能力为别人去宽慰，实际做些什么。夹杂着复杂的心情走向乌桕。两个星期没见，山坡大不同。充满生机的绿不复。大树要么被晒得落叶满地，要么绿叶变黄叶，要么干巴巴。大部分的乌桕树上的叶量已经减少了1/3。原来密密的绿叶枝，现在变稀疏。还没掉下的叶里，红绿黄不同层次的叶在树梢零散分布。这是秋天第一波红叶。因为从一波繁盛里走来，也因为这片红叶更多是连日高温带来的。所以，并不想歌颂它的美，并欢呼看见秋天的到来。只想，郑重地，与它们道别。乌桕的果实又大了一圈，基本上达到了果实的最大体积了。外果皮和中果皮紧紧贴在一起，完全分不开。长叶山胡椒的果子里流出淡黄色的汁液，有一股辛辣的味道。野山楂的果虽变红，却很干，没有味道。黄檀的荚果像柳叶眉。木防己的果青碧。山槐的荚果更是立体别致。网络崖豆藤的荚果和豆荚长得太像。野柿绿了。短柄苞栎和白背栎的壳斗有不同的纹路。威灵仙的瘦果仙气飘飘。宿存花柱完全打开，竟然是一片精致的羽毛。海金沙的孢子囊接近成熟。那清风藤呢？尚未发现。毛杆野古草正在开花。这个时节，山间清凉，不时涌动。四周静悄悄。走着走着，依旧相信，一切都会有答案。依旧相信，忠于自己，是答案的源头。

最后的炎热在大暑最盛。闷热的天气，连微风也无缝可入。这是夏日终曲。漫长又难忘的夏天，正在告别。爬山之前，上一堂线下课。课上说，人生每一步都不要退缩，要向前跨，一步，一步，自然而然，便到了对岸。无论是对简单，还是困难的事。在这个夏天，面对自己内心的三个障碍，跨了三步，为这三步感到高兴，也接纳这三步并不圆满。过程中，我明白生活没有具体，确定的目的地和终点。执着时，生命之流在原地打转。全力向前时，轨迹循环反复螺旋向前。放下时，如奔涌的大河，流动不止。总之，生命从不结束或停下。如果，一定要去说一个终点，就是死亡或觉悟。杂乱的思绪理清以后，走向山的路上，也无比轻盈。正午飞洒的云正是此刻内心的写照。宽叶胡枝子硬朗的枝条在阳光里。茎上和叶被白色柔毛，小叶顶端有短刺尖，有的只有一个凹下去的缺口。托叶钻形，更像一根坚硬的刺。开花的时候，又无限温柔。截叶铁扫帚截形小叶，三出叶，平行细脉白色，和萝卜花瓣的脉络一样细小，精巧。大叶醉鱼草和硬毛地笋相伴生长。北黄粉蝶在醉鱼草同一个圆锥花序不同花冠筒里醉心取蜜。偶尔飞向四周，几秒之后，又飞回花间。它的假动作，为了迷惑谁呢？甚至对我这个庞然大物毫无察觉或者畏惧？这样专注，跳跃的北黄粉蝶让人忍不住微笑。是啊，没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专注去做任何一件事最美。新生的紫花泡桐没有被晒蔫。马尾松流出粘滞，带香味的松脂。绿色的松果在地上。阿环蛱蝶停在有光的叶子上。透茎冷水花在白光里生长了一片。抬头，亭子，楹联，树林交织。长萼鸡眼草自有它的鲜明。他们都那么喜欢正午炎热的光。走在山里的我，快要冒烟，快要昏沉，即使走在阴影里。对于夏日的阳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那走在烈日炎炎下，我喜欢的是什么呢？直到绿树成荫，树枝摇曳，竹影晃动，到处是绿光，到处是醉人的蓝。越走越欢喜。越走，生命的滋味越厚重。夏天，阳光无限量供应，清风，云朵也是，冰饮和漫无目的走在山间的时光是限量的。为什么，一直在爬，一直去看。越走越不能说清为什么。没有理由了。没有目的了。正如梭罗说，他们可能去那里一千次，才能让钓鱼的杂物沉到水底，才能让他们的来意变得纯洁；但是，毫无疑问，这种净化过程需要持续很长时间。我和穹窿山的距离就是如此。越走，感到自己不再轻飘飘的走在世间，彩色涌动的山林赐予我不会枯竭的能量。我是山间游走的一片叶，亦是世间行走的一粒尘。一直走，直到找到真正的家。山坡上的岩石已经淬炼成一个古老遗迹。夏天的绿融化了它的现代感。乌桕果皮紧致，果实膨大。阴坡的乌桕果比阳坡小一圈。梨形或南瓜形蒴果随风和叶子频繁摆动，却稳稳不掉。这是怎样的一种力量？无论是下垂的叶子，还是包裹在叶子里的果实，狂风不会把它们打落。除了枯黄的叶，一次主动的掉落。三秒一次的中等风，整棵树在摇动，一整边树枝被吹弯，游走的果实甚至来不及对焦。这不是诗意。是乌桕和风之间力量的对抗和平衡。走到树下，两手环抱树干，侧耳倾听：细瘦，干裂的树干随风左右摇动，这是风的作用。然而，一股浑厚的力量从上至下，流动着，地下的根系支将它们四散传开，对消这连续的风力。最后，乌桕的晃动变得动缓慢，又沉滞。乌桕定力十足。这定力来自地下四处扎下的根，来自于根与大地稳稳相连。这和内心的定力来源之处一致。向下看，向下走，深深地扎下根，接受风雨，与风雨同在。便是坚强的内核。坚强的乌桕给山坡注入了稳稳的力量。一切都那么好。在树下翻开《瓦尔登湖》，梭罗的心灵之湖和我的心灵之山，智慧之树无缝连接。梭罗说，那是一个让人觉得无限漫长的下午，在这样的下午，很多事情都可能发生，我们的自然生命中大部分时候都是如此，尽管我动身的时候，这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半。我想说，呆在乌桕树下这个下午，蓝天白云间，和乌桕一起，做风的容器，光的传送带。向乌桕学习，练习扎根。什么也没发生，内心又笃定了几分。

出门，毛状云划过天空。如泼墨，如张开的翅膀。观云手册里说，毛状云，表明高空有持续不断的风，它们几乎没有蕴藏任何关于天气的任何信息。这并不影响，它们在天空自由飞舞，表达高远和辽阔。航迹云在其中穿行。牡荆在阳光下暴晒。菜粉蝶在淡蓝色蝶状花上上下反复停留，勤恳又认真。威灵仙初开。鸭跖草开在牡荆的阴影里。苎麻正在孕育花序。小窃衣碎裂的花瓣摊在光里。禾草的颖果一路向下。异色瓢虫以白，黑，红搭配，经典又耐看。这是小暑里的一个上午，天气很热，走几步，便汗流浃背。也是这样的时候，感觉夏天离我很近。热是夏天最直接的表达。历经十多天的梅雨期，鸟儿，蝴蝶，蚜虫迫不及待出来，到林子里，到树梢，到溪边。红头长尾山雀小小的身姿林林总总占据了葛藤攀缘的树枝。有的默不作声，有的灵动，上窜下跳，好像有用不完的力。北黄粉蝶不时飞来。红袖凤蝶在牡荆的高枝上吸食花蜜。不同于菜粉蝶两个翅膀收拢。它自信，张扬。黑红相间的翅膀热情打开。一种小环蛱蝶难得停在路边的蕨叶上。白与黑的搭配，同样让人喜欢。爬到山中央，气喘吁吁，靠着树干休息，发现路边被雨水冲刷，脚踩后，变得硬实的树根上长出了新的菱形叶。这是熟悉的乌桕啊。年初找乌桕的时候，只找到山下一棵和山上的乌桕群，没有其它发现。现在山上不时就发现新树种，乌桕数量已经增加到了40棵左右。让我意外的是，炎炎夏日，竟然是乌桕旺盛生长的时节。一下子，路边都是乌桕小苗，沿路散开，即便只有一个小枝，也依旧开花，等待结果。这些小小的乌桕苗让我欣喜，感动。原来微小不是问题，土壤贫瘠，路上喧哗也不是问题。而是向阳生长，一点点。步子停在石阶上，微风和阳光不断汇聚，消散，再不断交织，互动。光斑变大，移动，又消失。就这样，走到乌桕树下。才过了一个星期。乌桕已经结出三棱形小果，上部的雄花同时开花。一边结果，一边开花的景象令我惊讶。和山下的乌桕雄花开完再结果的规律不一致。我想这是乌桕们面对不同变化做出的选择。又过一个星期，雄花完全掉落。果实大了一圈。而乌桕在雄花没有开完之前，如何完成授粉结果的呢？走到旁边的两棵乌桕雄株上，原本密集的花序已经全部掉落，重新长出新叶。好像，它是一株不会开花的树。面对默默开花，不结果的乌桕树，和开满花枝，却不一定需要传粉的乌桕树，敬佩不已。开花，一定要结果吗？一定会结果吗？在我眼里，没有结果的乌桕，没有结果，却已经完成了从开花到结果的圆满。因为它为了结果在默默承担，没有期待，没有怨言。这份涓涓细流的承担，是乌桕想对我说的。在山坡上发现四种昆虫，停在乌桕上的黄钩刺蛾和另外三种。日本圆伪瓢虫黄檀开花后，一周后迅速结果。海金沙的孢子囊更加饱满。下山，走一条从未走过的路。遇见另一场惊喜。走在光线充足，绿色浸满，野草横生的小路上，思绪短暂离开脚下的世界。慢下来，发现自己很富有。这夏日群山之间的光岚都属于我，又没有真的拥有。多幸运。雨天，又是另一番风景。带着一颗满是挫败的心，向山而去。蘑菇们用多彩的颜色告诉我不必执着和捆绑。疑是中华苦口蘑疑是黄蜡鹅膏树舌灵芝灵芝雨中的乌桕和我同在。悄悄说，其实，下雨并不是坏事。流动的雨邀我进入一场静谧的对话。静下来，始终是有力量的。

芒种后，天热了起来。沉闷的空气到晚上也没有散去，直到第二天早晨。迷迷糊糊度过一天。路边，乌桕一树狗尾巴花序昂扬向上，满眼翠绿。井盖两边的构树转眼间亭亭如盖，一树绿荫。毛绒绒的果实单个或两个藏在叶子下。戟形分裂的叶依旧没有变完整，这样的形状除了保护幼叶不受伤，是不是也为了让阳光透过，底下的叶子也有阳光呢？草地里，守时的绶草再一次花葶挺立。四株小绶草紧随其后。感谢他们，如约而至，赴一场没有舞台，没有观众的聚会。这才意识到，夏天确切地来了。以浓重的热气，变化的云彩，满眼苍翠，突如其来。山的主色调还是浅绿。要是再慢一点，便跟不上夏天的脚步了。路边草丛里，高达三十厘米的绶草蹭一下冒出，唇瓣窄又长，顶端渐尖，显得更加轻逸。夏天，绿色无限，蓝天无限，云彩无限，阳光无限。这样的时候，常常感到无限自由。尽管不是内心真正的自由。但置身于这绿色的光之路，光影下皎洁的栀子花，五彩阳光照耀的枫香树，凉风吹拂的竹叶，竹林下的光斑，樟树叶上虫子啃食的行迹，平行搭桥的黄檀，细密合欢叶勾勒的天空下，没有理由不感到自由，畅快。太湖再一次碧蓝如洗，一览无遗。和朋友一边聊天，一边走在高积云游走的天空下。忽而振奋，忽而平静。快乐这样简单。夏天这样简单。那真正的自由是不是存在的，可实现的，甚至是无条件的？乌桕树群更绿了。放眼望去，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是山上最鲜绿的乔木。炎热之下，乌桕叶下垂，默默接受这暴晒。树干更加干裂。摸上去，甚至感觉热气在发散。即便这样，乌桕树集体开花了。除去两棵乌桕底部枝条没有开花，其余树都冒出长度相近的雄花序。底部的雌花序均没有出现。乌桕群开花先锋是雄花。两棵矮小的乌桕又是前锋。雄花序率先打开花苞，从杯状花萼中伸出两枚长长的雄蕊。花药淡黄色，圆鼓鼓的。这烈日炎炎下的花开让人敬佩。以前只知道乌桕在夏天开花，现在知道乌桕的花开是艰难，缓慢又智慧的。岩石上的地衣紧贴岩石，完全融合。干燥的天气也让它显现出不一样的灰白色。地衣和苔藓一样也具有变水性。风吹日晒，雨水侵蚀。裂缝处开始有了生命空间。所以，不用害怕袒露伤口。伤口或许是打开生命的另一扇门。树下的草叶晒得打卷。鸭跖草开了一朵深蓝色小花。长叶冻绿的花苞长得像五角星。山胡椒和狭叶山胡椒同时结果。前者，果实少，果梗有毛，后者果实多，果梗无毛。算盘子的果露出好看的褶皱。野山楂的果实又大了一圈。海金沙的孢子囊终于在顶端叶下出现。山槐的羽叶在正午阳光下形成整齐的阴影。一种禾草叶鞘上有像试管刷一样的柔毛。虫和鸟一下子遁形。在高积云下的山坡上，云游动，黄檀的枝条在舞动，自由在扩散。灰白色岩石和绿树，一冷一暖，兼具古朴和清新。从春到夏，蕨仍在生长。自由和生长或许就是紧紧相连的钥匙与钥匙孔。孜孜不倦地，不停歇地生长。自由或许就有答案。

进入小满，观树的节奏变缓。小伙伴们从乌桕的花期，花序形状，雌雄花序着生位置，开花顺序，雌雄同株环境适应性等多层面，积极讨论，观察，带着前所未有的热情和好奇走进乌桕，深入浅出，更进一步认识乌桕。观树变得生动，有趣。板栗苏东坡无论是在黄州还是在儋州，下地劳作应是常态，归田园之后“带月荷锄归”的陶渊明则更不必说。所以，从观察一棵乌桕在四季轮转中的变化，过渡到亲手种植一棵乌桕，呵护着看它慢慢长大，对我而言其实是一件非常具有吸引力的事情。哪怕在此之前，我对于园艺与种植可谓一窍不通，也从来没能真正养活过什么花草。但是我想，何不就从种植一棵乌桕入手呢？虽然在种植技能方面，我还没入门，但是在精神上，我完全已经向种植柳树的陶渊明先生看齐了。所以，当周日上午，我带着念薇一起在亚运公园里探访乌桕们时，看到亚运1号和亚运2号之间的草地上散落着几棵乌桕小苗，我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动手的机会来了”。我想把这几棵高度不足10厘米的乌桕小苗移栽到阳台的花盆里，然后养活它们。观察日记：一棵乌桕的四季:小满蛋蛋走向乌桕的山坡。没什么特别要看的，特别要思考的，也没有特别要证明的。像一个带冠毛的蒲公英种子，随风而行，不再抓取。观察日记：山上观察一棵乌桕：小满Susan&Mimimo在这短短的半年观察之后，乌桕树给我打开了认识大自然的一扇窗。想到一句话，不是因为树变了，而是因为我们人变了，愿我们打开我们的眼去更多的认识这一份来自上面带给我们的丰盛礼物。观察日记：观察一棵树-乌桕-小满

世界很奇妙，一刻不停发生变化，不可思议的翻转。上个节气还在纠结，苦恼，坚决地告诉自己：放下对山的执念，爬山不能成为日常生活里的唯一。决定这周不去爬山，做一件爬山以外的事。去太湖。芦苇碧绿，天空淡蓝，晴朗无边。夏天的浓度已经很深。在湖边放生，我和泥鳅，放生的伙伴的生命紧密相连。原来生命本来平等，又彼此依存。觉醒迫在眉睫。爬山时，也常常有这样的感受。万物可爱。万物包容。万物慈悲。万物归一。农家菜地里，无花果椭圆形大叶子，互相嵌入，组成绿色穹顶，清凉的空气透过树叶过滤下来。淡黄色叶脉在基部五裂，侧脉从主脉平行伸出，侧脉和侧脉之间互相连接，如正负电荷般自动吸引。油菜子晒干了，只剩果荚。葫芦果黄绿色。南瓜圆滚滚的，弧形纹路很浅。原来，山下和山上的世界一样，都自然，纯朴。集体活动结束后，原计划去找朋友，朋友刚好出门，时间还早，离山很近。当下决定去爬山。不再纠结以后，山离我更近了。早上走路的时候想一下，休息的时候想一下，看书的时候想一下，在山外看花的时候想一下。心更加自由。珍惜走进山里的每分每秒。景区南门，宽阔的水面把山顶压平，似乎山与山之间只是一个指头凸起的距离。实际上，从这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如果没有路，徒步时间超过两小时。广玉兰还在开花。嫩绿的革质叶，养眼，有光泽。与此同时，老叶在枯黄，掉落。金鸡菊聚生在柳树下，绘出一副清丽的夏日图景。金娃娃鱼萱草厚实，耐看。美人蕉弧形的黄色叶脉丝滑，流畅，满溢着流动的力量。流动的是什么？我的流动，是它的流动吗？山上仍旧装满丰盛的花与果。过路黄犁头草蒴果糙叶树豆腐柴红脉钓樟大蓟小茄瓜木落花满地，没了精致的舞蹈裙。还是很喜欢它。走向乌桕的山坡。没什么特别要看的，特别要思考的，也没有特别要证明的。像一个带冠毛的蒲公英种子，随风而行，不再抓取。老鸦柿矮小的树枝沉入幽暗的光影里。没有花，没有果。叶背有一只满是刺毛的虫。乌桕的山坡更绿了。积云在树梢间悬挂。看一分钟，不动，云也不动。夏天就是这样。很多静止不动的事，让你停下。其实，又什么都没有。从这个角度看，乌桕的叶被太阳晒得翻卷。为了应对炎热，乌桕群暂时停止了叶子更进一步的生长，包括开花。在整个山坡上，除去两棵一高一矮在阴凉地里的乌桕花序初露，其他的乌桕静悄悄的，没有开花的迹象。他们在等待，等待一个开花的时机。每一个生命都有自己的节奏。清明时留在叶子的上的咬痕正慢慢愈合。圆锥形叶序，疏散，平行散开，每一片叶子都接受到阳光。大风吹过。稀朗的叶像一串串风铃，四向回荡。整棵树，闪动着贝壳一样的亮光。乌桕叶读懂了夏天的风。乌桕树下，变化仍在发生。算盘子接替了野柿。山楂和金樱子正在结果。朴棉叶蚜的蜡丝还在叶间。一只黑色蜘蛛在石壁上灵活移动，移动方向一定与我注视的方向相反。这个午后，我坐在山胡椒和乌桕搭建的绿帘下，看石头，山，湖水，云彩和天空勾勒的一角。四顾无言。无论开心或悲伤，不安或稳定，心终于不用向外求。只是像农人一样，弯腰，专心眼下的农活，不管风吹日晒。不要追逐爱与理解，爱会消失，也会重新产生。爱，归根结底，从心里流出。此刻我的心里有什么？这是重点。正如，朱光潜先生说，我不在生活以外别求生活方法，不在生活以外别求生活目的。此刻，眼中只有山槐骨节分明的羽状叶，炸开的花蕊，光影经过的白背叶上的虫洞，从一片叶，跳到另一片叶，又迅速跳到另一棵树上的白斑猎蛛，花与正在织网的淡绿色蜘蛛共存的显子草，一边长叶，一边打花苞的乌饭树。山槐白背叶白斑猎蛛显子草南烛山中四分之一日，焕然一新。若是，生命本就要负重前行。那便清醒地，全盘接受。

断断续续的雨下在早晨，有时在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雨后，樟树仍然花香扑鼻，其实已经干卷，接近尾声。楝花开在立夏前一个星期。天空开始出现云彩，一层层的，以直线形式翻滚，涌动。天黑比之前晚了一个多小时，太阳降落从开始到结束历时2分18S，留下晚霞无限。橘红色的光芒照耀平原，高远，辽阔。那是另一个世界。这是夏天来临的信号。每年夏天，有突然的惊喜，亦有需要攀爬的曲折山口。因而，夏天于我是一个开心，难忘又厚重的季节。山上之前，到山脚下的村子逛了一圈。和秋冬时非常养眼的菜地不同，此刻的菜地和周围的绿树融为一体，搭配自然，菜地不再只是菜地，是自然的一部分。一群菜粉蝶拖着黑色斑点的翅膀在菜地里高低盘旋，翩翩飞舞。小蜗牛在菊芋的叶子上静止不动。水塘边有几哇菜地。一位老奶奶在旁边洗东西。小路的尽头，野草丛生。这仍是一个呼吸着的村庄，带着初夏的繁盛。山脚下那棵乌桕树冠成圆伞形，绿色葱葱，主干和枝干不再明显。旁边的小果蔷薇白色花瓣上还有雨滴，增添了几分柔和。鸭跖草深蓝色的花瓣突然冒出，出其不意。它的蓝，每年都想去重温。杉树的新叶像染了一层白绿色带，充满新意。溪水被绿树环绕，涓涓细流，慢慢向前。在群山，绿树之间和朋友分享假期的经历，最近的生活总感觉比在微信，在屋子里说更自由。这聆听的群体不止我们两个人，还有小溪，溪边的阔鳞鳞毛蕨，盘根错节的葛藤，风雨吹落的垂珠花，鲜绿的高粱泡，短毛金线草，和一缕光打下的树丛。以及雨后如春笋般冒出的蘑菇。紫条沟小皮伞红盖小皮伞树舌灵芝裂褶菌小木耳才发现聆听是相互的。更大的聆听意味着更大的自由，更深，更广阔的联系。我们只是在爬山吗?是，也不是。溪流深处的流水能听见吗?山的那边能听见吗？云的上面能听见吗？这个季节，蓬纍红通通又饱满的果实到了结尾。趁最后一波果实还在，钻到叶子下左看右看，收获果实的同时，还有一份简单的乐趣。长在开阔地带，在阳光下暴晒的蕨有一半还处于拳卷叶生长期。毛绒绒的拳卷叶，刚冒头，不足三十厘米。一位中年男子摘了满满一袋，还有一小袋木耳。本来要继续找蓬纍果子的我们，一下参与到采蕨的队伍里。要是以前，心里肯定会责怪采蕨的人，也坚决不会采。从基默尔那里，我明白了每一种植物来到我们身边，正是因为我们需要他们，我们和他们彼此依存。彼此依存也许是最深厚的联系。而适量的采摘也比完全不干扰更有利于种群的发展和平衡。我从底部轻轻拗断灰绿色的嫩茎，黏滑的汁液流出。第一次感受植物深藏于内部的能量。再去看小小的拳卷叶，更加亲切，敬佩。一路惊喜连连，不停加新。第一次拍到荚蒾的花德州酢浆草马尾松大孢子叶球棉毛马兜铃新种群冬青新叶舌叶薹草初夏的山太舒缓，轻快。慢慢踱步走向乌桕。乌桕的山坡绿树成荫，每一个小角落都充斥着绿色，安定。从整体来看，乌桕树群没有太明显的区别，花穗还没出现，最顶部的枝条依旧没有新叶，可能是备用枝，也可能是能量有限，不得不做的减法。近一点走到树下，树群仍处于叶子生长期。大多数叶子已经完成了从长菱形新叶到宽圆形大叶的生长期，叶脉清晰有质感。有的新叶偏红，除了好看之外，树上的蚜虫，蚂蚁也很少。在叶子上发现一只虫子。旁边的山胡椒叶上还有一种长管蚜，不知这样的排列代表什么。白背叶的叶子被虫子吃出了密密麻麻的洞。在树干上，苔藓沿着水痕生长，旧树皮开始脱落，乌桕正不断向外生长。鸡屎藤缠绕树干向上。小树苗在树下探头。地衣酸腐蚀着岩石。苔藓从中长出。小草从苔藓中生长。蕨类从石缝中长出。薯蓣蜿蜒经过。求米草包围岩石。蚂蚁窝在石缝里。这如此温暖，和谐。多想融入其中，化成一粒微尘，一个细胞，一个分子，甚至一个原子。一直以来，都想融入更大的世界。所以一次次走向山，走向大自然。现在发现，这样的想也是一种执着。当放下这个想法时，山坡上的一切又重新，清晰回到身边。因为，当一个原子被发现，甚至更久以前，我们已经在一起。所以，亲爱的山，请允许我在一个新的夏天离开，又回归。离开要感受自我，融入山的执念。回归到，只是走进山的简单和直接。

谷雨，是春天最后一个节气。雨水，温暖是这个节气的两个关键词。而对谷雨的乌桕来说，是繁茂，是焕然一新。木棉花今天我重点看了乌桕树的叶片。在教科版四年级下册《植物的生长变化》单元讲到完全花和不完全花，原来叶也有完全叶和不完全叶。完全叶包括叶片、叶柄、托叶。少了其中一样就属于不完全叶。对于托叶是经常被人类忽略的一部分，但是它却默默无闻为叶片贡献自己的一生。观察记录：2024年观察一棵树—乌桕（谷雨节气段）Susan&Mimimo然而，在折返回家的途中，我经过了乌小星所在的乌桕巷。那里的乌桕树叶越发繁茂，我停下脚步，凑近一看，竟然发现许多乌桕树已经准备开花了，花序已经初露端倪。这份意外的惊喜让我之前的陌生感和不适瞬间烟消云散。我兴奋地拿起手机，记录下了这些乌桕树花初开的美丽瞬间。这片绿色空间充满了神秘与魅力。雨天，春雨如丝，让乌中胜的新枝嫩叶显得翠绿欲滴。叶片上晶莹的水珠，宛如无数颗珍珠镶嵌在绿色的宝石上。晴日，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斑驳光影。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属于这片绿色空间的故事。乌桕叶的生长顺序是先竖后横，也就是先长长，后长宽，从长卵形长成卵菱形。许多植物在叶片的生长过程中都会经历从初步伸展到逐渐成熟的阶段。乌桕叶的生长模式表现为先沿着长度方向生长，使叶片呈现出狭长的形态，类似于长卵形。然后，随着生长的进行，叶片的宽度也逐渐增加，最终形成了典型的卵菱形。观察记录：观察一棵树-乌桕

谷雨的打开从早晨一跃而出的泥胡菜，稻槎菜和旋花开始。阳光无碍，尽情照耀着大地，山川和草木。谷雨的阳光透亮，白炽灯一样的白，雪山一样的白，无遮挡，无滤镜，似乎不允许任何事物没有接受到这清凉的照拂。这大概是春天最后的温柔。山上已经欣欣向荣。红花刺槐的绿色布满天空。山脚的山莓红了，酸酸的，果味十足。山上的山莓还是橘黄色。金樱子落花白色主色调下，边缘交织着玫瑰色斑块。这落叶般的颜色，也是回归的颜色。野蔷薇花枝蔓延，忘了时间的脚步。春夏交替时，这白色花团最有氛围感。仰头看，这白是什么白？紫萁的拳卷叶像一个蜘蛛网。爬山虎爬满树干。槐花，单花莸和毛茛进入盛花期。叶蜂在朴树叶下成群结队，在午睡。我们的对话也只是让它翻了个身。在乌桕的山坡，卫矛白绿色的花拖着长一厘米的花梗，摊开在叶间。白檀一树白雪。白鹃梅五角星蒴果乍现。白栎的叶一下子比手掌还大。又一次，蘡薁，野山楂，络石和长叶冬绿同时开花。在如此相似的情境里，在相似的阴天，遇见又一个谷雨。恍然如梦。去年是一个梦。一周前谷雨爬山是一个梦。此刻，写谷雨的字也是一个梦。哪一个梦更真实呢？基默尔在《编结茅香》里说，有人说时间是一条河流，我们只能踏入一次，因为它正笔直地向大海流去。但是，在纳纳博卓的族人的心中，时间却是环形的。时间并不是不舍昼夜奔流到海的河流，而是大海本身——潮起又潮落，雾霭上升，成云致雨，落到另一条河流中。一切过去的事物都会在未来重现。是的，此刻已包含了生命所需要的所有启示，无需回到过去，也无需奔向未来。终于，乌桕菱形小叶几乎布满枝头。树干绿了。小路绿了。石头绿了。山坡绿了。整座山绿了。绿意掩映下的小路让人感觉无限安全。这一幕并不容易。这一幕又不只在此刻，已发生在过去，亦发生在将来。这样想着，好开心啊。

进入清明，绿意涌动，到处是令人欣喜的生长。希望在涌动。乌桕，慢慢长大。到清明，开始绽放华彩。Susan&Mimimo现在，每一天都充满了丰收的喜悦。只要我驻足凝视，便能看到乌中胜不断地抽枝长叶，新叶如宝石般一点点舒展开来，日渐宽大，数量也日益增多。许多树木的落叶在秋风中染成一片火红，而新发的嫩叶总是绿意盎然；但乌桕树却与众不同，它顶端的新叶往往呈现出一种赭石色，这种独特的色彩赋予它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与高雅。不过，大自然总是有着神奇的平衡机制。也许乌桕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抵抗这些不速之客，或者等待着其他小动物来帮忙。比如那些勤劳的蚂蚁和蜘蛛，它们可能会加入战斗，帮助乌桕赶走这些讨厌的家伙。我们只需要静静观察，相信乌桕一定能够度过这个难关，重新焕发生机！观察日记：观察一棵树-乌桕-清明1-优雅生长的乌中胜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观察一棵树-乌桕-清明2-乌桕与小动物观察一棵树-乌桕-清明3-乌桕与小动物

似乎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在迷雾中，在枯寂里。一下子，窗外闪过的熟悉的山又变成草绿，黄绿和墨绿交织的画面。这是万物疯狂生长的时节。为此欢喜，受到鼓舞和感染。到了公交站。越过马路，走到熟悉的荒草丛，去年灿烂的牵牛花，三裂叶薯和光果田麻没了踪影，野蔷薇一片淡绿，舒缓，宁静。夏天绿油油的菜地，现在还在埋种，发芽，整地，搭棚，异常热闹。大片茅莓在篱笆下铺开。淡粉色花有的挤做一团，只露出中心的花蕊，花色鲜艳。而另一部分雄蕊全部打开，花药干裂，中间的柱头露出，这是雌花期。这淡淡的粉在一片绿色，粗糙质地的三出叶里，疏淡，迷人。让我想到，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不是也是如此？构树和朴树掩映下的旧房子，向外散发着无限的魅力。时光沉沉，岁月奔走。有时候，真的很难相信，强大的生命力来自根植于大地的旧，老和小。不断反复向外探寻，终将明白，生命力来自于最底层的质地。正如苇岸说，在全部的造物里，最弱小的，往往最富于生命力。石楠盛放。楝树散叶。葱郁的山向我招手。每一次爬山，都是一次全新的开始，一个全新的自己。刚到路口，右边山坡一树白花摇曳，疑惑顿生，这是什么植物在开花？从来没有看过啊？于是，经过韩信草盛开的红土坡，仰头一看，正是期待已久，未曾见过的桐花。小树上的桐花硕大，热烈，奔放，甚至有些凌乱。年岁已久的油桐树上，桐花细密，节制，在风中微微摇晃，荡起白色涟漪。小虫子专心于吸食嫩叶基部的蜜腺里的甜蜜，对其他一律无动于衷，这也是植物保护新叶的生存策略。落在地下的桐花都是雄花。精致的雄花完成了授粉的使命，干净利落的退场，完好如初。已经走到桐花生长的野山坡，决定顺着山势走，不再拐到主路。事实上，这是一个无设计的美好开头。映山红一片水红，薄薄的花瓣两朵一左一右打开，像淡淡的水墨在枝头蔓延。它的红，如此清新。一直以为，它的美，一定需要阳光的加持。事实上，我错了。山胡椒在重重树影，在微光中，叶影交叠。立体，又整体。光上面和光下面的叶子有区别吗？它们不是一片叶子？在我眼里，它们已经是同一片叶子了。亦如事物的光与暗。山胡椒，是一棵追光之树。继续向上。草木交织，缠绕，感觉快到山顶。钻入带刺的藤蔓，翻过枯木，新生的紫条沟小皮伞，阔鳞鳞毛蕨和海金沙让人欢喜。泥土的香气也在鼻尖环绕。这份开心没有持续多久。原以为走几步就到的山坡，左穿右穿仍不见路的影子。焦躁的踩过枯木枝，任其发出尖利的声音，而没有放轻脚步。我是这寂静山坡的打扰者。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走一条不是路的路呢？直到翻过山胡椒和小果蔷薇组成的环形植物带，一条黄色的风景线突然出现，与周围的绿色形成强烈对比。一簇簇黄色杜鹃花静静绽放。好像等待我的到来。第一眼，我就知道这是原本要去东山寻找的羊踯躅，一种在苏州并不常见的杜鹃花。窃喜，惊叹，平静依次上演。突然明白，其实不要害怕迷失，正因为迷失，才能看到不一样，区别于别人的，属于自己道路，那个无人涉足，静谧的花园也在其中。离开羊踯躅闪耀的花丛，拐三个弯就到了预想的出口，出乎意料的顺利。能量满满，继续走向乌桕。四月的绿不断扩展，延伸，直至天空和云层。如此迷人。多希望沉浸于挖笋的人们能往右边看一下，这样的山的美是不是能被真正看见呢？经过雄花盛开的构树。一下子就走到乌桕树下。自然而然地，到了时间，气候适宜，乌桕一下焕发新姿。除了树枝最远处的枝条上没有新叶，底部和中部都已发出一簇簇新叶。整个树群也以整齐划一的步调发叶，生长，一起迎接清明的到来。乌桕群告诉我集体的力量。他们相互感知，相互联系，相互支持。因此，有了这样一大片的乌桕林。乌桕的蜜腺乳黄色。和乌桕生长步子一致的还有黄檀。其他植物都在急速生长，迅猛如雷。狭叶山胡椒，长萼堇菜，掌叶覆盆子，薹草果实初露金樱子有了大白花。白背栎一树花穗，在风中摇曳。白檀花苞显现。菝葜，瓜子金，白马骨，算盘子，和佛甲草一下子出现在山坡。瓜木新枝横伸。细齿叶柃和络石一路向上。地衣默默释放地衣酸，带来更多生命的空间。岩石在让步。生长无时不刻不在发生，泥土一直在身旁。正如苇岸说，我应该能看到生命，每天发生变化，感到泥土就在我身旁。能够战胜死亡的事物，只有泥土。

春分到，光照，雨水增多，春的脚步迅疾，猛烈。观察六个节气的乌桕开始焕然一新。观察乌桕的过程，是一个耐心等待的过程，从冬芽到新叶，从寒冬伫立，到春风摇荡。如稿子在观察日记里说：“怎么还不发芽？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然而每棵树其实都有生长的节奏，跟着自己的步伐，在努力生长。观察乌桕的过程，又是一个接受不同的过程，同样的节气，有的乌桕已经缀满新叶，有的叶芽初显。每一棵乌桕，都有自己的生长节奏。正如，每个伙伴的观树也有自己的故事。Susan&Mimimo去到乌中胜那一边，先经过其他的几棵乌桕树，生长状态跟乌小星差不多，都已经萌芽到预备展叶的阶段，走到乌中胜身边，没有动静啊。我开始有些担心（其实一直有这样的担心，别人都已经有芽点，乌中胜到现在芽点又少又小）：乌中胜是不是生病了？否则为什么其他都已经丝丝绿意在枝头，乌中胜还是枯枝一棵。看到旁边正好有一位养护大叔在，就问他，怎么回事。养护大叔说，没有问题的，它只是发芽晚一点而已。这观察一棵树观察到像养自己孩子的一样的境界，别人家孩子都会跑了，自己孩子还在爬的阶段，这心情甭提有多着急。没有经验带来对未知的担忧一下子涌上心头。新芽的生长更是让人惊叹不已。它们以惊人的速度从枝条上探出头来，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一开始，它们只是小小的、嫩嫩的，但没过多久，就变得饱满而有力。你可以清晰地看到它们每一天都在努力向上生长，每一次的伸展都显得那么有力、那么坚定！观察日记：观察一棵树-乌桕

生命的去向惊蛰记如同，一场绚丽的烟火始于暗夜中的一个火星万物生长的蓬勃喜悦，始于种子在地下无尽的黑暗中，不断向着光亮，向上，向上要多久才能冲破黑暗？沉寂已久的土地何时焕然一新？惊蛰向万物发出邀请。草丛里，蒲公英露出圆圆的大花盘，无碍又光明。二月蓝，犁头草干净，明亮。老鸦瓣褪去翠绿的衣裳，变灰绿。天名精憨厚，敦实。云台南星，浙贝母和华东唐松草接受春光全方位的洗礼。阳光洒过紫楠，直至溪水，白色的光芒夹杂其中。这样的时刻，仿佛第一次和它遇见。牡荆，酢浆草和无心菜从最小的形态开始。蕨始于一个个美妙，独特的音符。薹草稠密的花粉，飘扬在风中。无来处，无去处。山胡椒一树繁华，无声，无香。有柄石韦默契相伴。清风藤清新，散发淡淡茶香。楤木含蓄露出红棕色，带锯齿嫩叶。山胡椒有柄石韦清风藤楤木山坡上，尺蠖变身枯枝，慵懒，淡定。山莓尽情开放。金樱子和白鹃梅渐入佳境。地衣更加鲜亮。冬青果壳满地。最安静的乌桕，悄然变化着。叶芽变成清晰可见的小鼓点。树皮开始光滑。枝干变得紧致，水润，木质化逐渐消失。挂了一个冬天的果实，寥寥无几。领雀嘴鹎和红头长尾山雀灵巧弯腰，啄食最后一波果实。春光和煦，万物生长。坐在乌桕树下，冷风也充满生长的喜悦。生命从何而来？又去往何处？播种，浇灌，萌发，生长，结果，落叶。一步一步，依次循环。无法跳跃，亦无法加快。生命从黑暗中来，最后回到黑暗。在那之前，应当接受沉默生长的命运。以迎接刹那的光亮。

说到雨水，最先想起的是那句：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春天的水有时比阳光更让人期待。干枯的小溪需要水。地上的苔藓需要水。蕨和草花需要水。沉寂一个冬天的大树也需要水。甚至对于踽踽独行，走在山里的我来说，也需要水，需要一场春雨的浸润，更新视野，洗刷一点烟火中的尘埃。今年的雨水让人感觉复杂。在山脚下，前两日的冰冻天气已经完全成为过去式，好像只是产生一个无伤大雅的水波，匆匆来，又匆匆离开。猪毛蒿从去年的旧枝下长出毛茸茸的基生叶，厚实又新鲜，让人心生欢喜。溪水边的刻叶紫堇又向外长了好几圈新叶。不知名的苔藓悄悄伸出它鸟喙形的孢蒴。猪毛蒿

已经十多天没有到山上看乌桕，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感觉自己在迷雾中虚假地活着，并不踏实。走进这座山已经成为了一件最稳固，确切的事。立春结束前倒数第三天，一到苏州便迫不及待奔向我的山。山的面貌看起来和冬天大体一致，很多小角落又充斥着春的气息。天空一片澄澈，无雾也无霾。到处是洁净，白亮的光，天真无恙，让人心醉。一整个下午走在白热化的春光里，人融化其中，忘记了时间。这样的时光有尽头吗？空间有壁垒吗？人，在世间真正感觉活着的时候又有多久？穿过光线密织的竹林。突然觉得，顺其自然地生活，顺应心意，专注当下一刻就最好。阳光下的行走抵得上所有的语言和思考。在半山腰，老鸦瓣早早开放，今年的花事到了中后段。幸运的是，依旧没有错过。这次发现它的苞叶也很好看。条形有棱的苞叶大多是2片，意外看到3片。绿色苞叶尖端那一抹红则是隐藏的惊喜。每到春天，对新一年的迷茫总是缠绕心头。虽是春天，却是一年里最低迷的时候。山间灿烂夺目的老鸦瓣总是一如既往的告诉我：生活不在别处，就是此地，生活也绝非我想象中的，真实的活着会有更多惊喜。箬竹的叶被虫子切割出整齐的圆形图案。乌桕的苞芽没有明显变化，新枝在枝头上有点粉。阳光和煦，日光充足，乌桕的树干也是温热的。和他共享一片天空，一个太阳，感受同一份热量，就很开心啊。树下的世界更加精彩。络石稳稳在岩石缝里扎根。老鸦瓣开了。酢浆草，一枝黄花和金樱子冒出令人欣喜的绿。白鹃梅和南烛的新叶，山莓的花芽，盐肤木的苞芽都在枝头释放着春的信号。四川山矾去年冬天就挂在枝头的灰色苞芽，如今开出一簇白花，这才明白这是它的花芽。而拥在花芽间的紫色花是它的雌花吗？这次没有过多在树下停留。乌桕到了什么季节自然是什么样子，我的期盼无法起到作用。此刻，眼中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放下对它的描述，一下轻松许多。无论怎样，属于每一个生命的春天，一定会到来。愿我们在自然里相遇

大寒，冬天最后一个节气。接下来是立春，春天将在寒冷中慢慢复苏。就像事物在一种形态消失以前总是以最强烈的状态来呈现其存在。大寒，用极冷表达冬天的结束。车窗外，西塘河边树影吹拂，在寒风，大雾，肃静的氛围中。也正是这样的氛围，才明白树木从来不离开大地，自然和人们心中。它们用静默的样子，谱写大地上生命的歌，而在冬天更为深沉，坚强和确定。上山看乌桕。雾笼罩着山林。这下完完全全是树枝的天下。当天空空若无物，眼中再无其他事物时，才会明白，在空中发散，舞动的枝条多么富有生命的张力。树枝一定要融入天空吗？它是天空的背景或主调吗？都不是。它只是自由在天空伸展。观树路上，依旧带着一群灵动，可爱无比的生命慢慢走进乌桕。老鸦瓣比去年早了一个月显露花苞。三叶委陵菜猩红的掌状叶脉正将土地的力量传输向上。一只黑白混色猫将自己团成一个面包团。我和许久未见的朋友一起融入这场大雾中，暂时忘却山下的事。乌桕在寒冷的大雾天更加简单，线条分明。对比明显的是树下的世界。曾经干裂的树干由于几天雨水的浸润已经缓和许多，就像一个人的皱纹被细细的温柔和关爱抹平。枝条和三叶委陵菜一样，红色更加明显，苞芽没有明显变化。看它微红的枝条在空中弹射，我知道此刻的冷只是假象，热腾腾的生命之流在乌桕里曰曰流淌。为什么枝条在这个时候变红？是即将萌发以应对其他物种威胁或者其他呢？幼虫也在这个时候破壳，在洞外缓慢移动。只是它不知道此刻的冷对它的威胁，我也不知道。过一周再去看，它们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另一只幼虫在草叶间做了一个暖和的房子，微微露出头的一小部分，融入这场大雾。看它安慰呆在这个小角落，很开心。原来安稳和空间大小无关。它又一次拓宽了我对空间需求感的认知，上一次在2022年的冬天，在干枯溪流里仅存一个直径不到15厘米的水滩，一条透明的鱼在里面游动。苔藓把树下装扮得绿意盈盈。在阴坡，风呼呼吹过与之而来的更为丰盈的水汽，于是，苔藓生长更加密集，繁茂。在这之中，瓦韦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作为山上常见的藓，一直不知道它的成熟期，现在成熟的黄色的孢子囊在背面显现，就是答案。山坡另一侧，风平浪静。相对应的景观不同。这一侧树干下，苔藓稀疏的包围，绿得单薄。石壁也是干的，分布着流水的痕迹留下黑色的印记，以及一个不知成因的深洞。乌桕树上的果子又少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鸟群，甚至鸟的叫声都很少。天冷的时候，不知鸟儿们到哪取暖了。一周后，幸运看到停在树梢的两个鸟群，足有三十只。一群通体棕色，体型不足15厘米，叽叽喳喳在最高的那棵乌桕欢快叫唱，觅食的并不多，更多时候它们在树梢停驻，整理羽毛，来回飞窜，享受此刻的清冷。而被狗叫声流窜飞走的另一群鸟很可能是黑尾蜡嘴雀。它们通体黑色，尾巴呈二叉，飞行时一节节的起伏向上，翅膀连续扑闪。一溜烟飞到山下。巧的是，下山时，一群黑色的鸟在化香树上认真干饭，化香树的膜翅簌簌小落，一阵局部微风吹过，画面感十足。上班路上，鸟儿在树上发出清亮的鸣叫，给我一个积极美好的一天。接连看到白头鹎，乌鸫，还有一种灰色圆胖的鸟。晚上回家，明亮，皎洁的月亮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下，干净，无尘。所有这些都让人豁然开朗。原来决定心境开阔的，从来不是当下的环境，人和事，而是心是否打开，是否愿意抬头看天上的月亮，走进那些大地上默默存在的生命。愿我们在自然里相遇

小寒第二日，天气多云，厚重的霾笼罩着整个山体，依旧不影响它以矗立之姿带给我安心的问候。在高速左前方的视野里，当山顶的钟楼出现，所有不安都已放下。这时，我只是一个生命体，走向另一个生命体。从小寒开始，观树之旅正式开始。在山口斜坡上的乌桕下驻足停留。这棵乌桕太酷了。在满是大碎石的斜坡上，自由飞扬。从基部分成四个主干，两个垂直生长，像一座房子的顶梁柱，另外两个枝干顺着斜坡向外扩展，既可以平衡力量，又可以获得充分的阳光。四个主干，互相协调，演绎一棵树的精彩乐章。乌桕喜欢阳光，喜欢生长在500米以下向阳的缓坡或石灰岩山地。这是它最佳生长地。细腻的树皮就是明证。那树皮为什么会开裂呢？资料上说，树皮开裂有五个原因：一是机械外力损伤，二是强光照射，三是冷热温差，四是生长过快，五是病虫害。根据山脚和山顶生长环境的差异，主要原因应该是强光和冷热温差造成，山顶乌桕群周围完全没有遮挡，长时间风吹日晒，加上岩石没有截留水的能力，长期缺水，树皮自然如沟壑般开裂，满是沧桑。山下乌桕树皮山顶乌桕树皮了解树皮背后的故事，再看山顶的黑色裂开的树皮，既是风雨洗礼的痕迹，亦是向上坚韧生长的见证。坚韧，是一个值得永远赞颂的品质。看完山口的乌桕，山坳里的风光放缓了我的步伐。尽管内心提醒自己：今天是来看树的，要快快上山啊。即便如此，刻叶紫堇和石头相近颜色的新叶，冒头的延胡索，威灵仙底部细裂的小叶，枯老，腐坏的树干和藤蔓，新生的阔鳞鳞毛蕨和栓皮栎让人惊喜不已。午后阳光充斥。枯老树干下，繁缕，刻叶紫堇，紫花堇菜，木通和活血丹编织的绿色地毯，以及冷风吹过狭叶山胡椒滴答滴答的声音，还是让我没再迈步。这美好的插曲也是观树的一部分。这份开心一定会传到山顶的乌桕。与其说观察乌桕，不如说和他们交朋友，互相倾听和诉说。午后两点正式走到乌桕树下。三个定点观察枝没有发生明显变化。枝条微红，不知是不是光线原因。枝条缝隙处淡淡的绿痕说明水正在畅通无阻的流动着。尽管外面看起来枯死，这或许只是它的保护色，它仍是一棵能量无穷的树。就像走在大街上，一个饱经风霜，极为朴素的面孔下也许正蕴藏着广阔的心灵。选择夕阳下最美的这棵树作为2号观察树，感受四季变化。阴坡的这棵为3号观察树。喜欢它的理由，树形简单又直接。4号观察树也是阴坡的一棵。弯曲的树干，毫无章法，枝条乱飞，因此，它又是特别的。想到在五月时将在它凌乱的枝条上，充满细节的菱形叶在眼前展现，这是多么开心的事啊。走在2号树下，发现它并非在远处看起来那么自由。树干中部被钉子锤击出一个开口，天牛来这里安家。沿山坡绕一圈。枹栎的冬芽长出，枝条大多直立生长，直指天穹。另外两种树，一个弯曲，一个又细又直，乌桕的枝条在它们两者之间。下一个问题是：不同形状的枝条是怎样形成的呢？枹栎乌桕石缝里，像棒头一样的禾草，果穗饱满。今天的树不只属于我一个人。晴朗天空下，驻足拍照的人络绎不绝。两小时后，夕阳到来。四周鸟鸣不绝，叽叽喳喳，至少有四种鸟声。原来，傍晚的乌桕林属于鸟群和夕阳。坐在山坡，在乌桕建造的开阔世界里休憩。它们用安静，漫长的生长告诉我，一切可以慢一点，最好的沟通是长久的陪伴。基默尔在书里说：在传统认知方式中，了解一种植物禀赋的方法之一就是，留心它们是如何来，又如何去的。始终保持一种原住民世界观，把每一棵植物都作为一个有自我意志的存在来看待，就会懂得植物总是在它们被需要的时间和地点出现。那，山顶的乌桕林是如何到来呢？顺着基默尔的表达，抬眼一看亭子上的题词：长鸣夕露冷，高举秋云净。答案便呼之欲出。天色渐暗，四周鸣叫的鸟群，乌桕下流连忘返的游人，洒在枝头的霞光，两边的湖光山色都那么需要他们。这就是答案啊。愿我们在自然里相遇

全新的2024年来了，带着新的味道，新的盼望。喜欢大自然的一群人，天南地北聚在一个群，决定在2024年观察一棵乌桕，有点简单，又有点开心。不用完成什么目标，只是观察，和一棵树在一起，和一群人在一起。立夏在书里又说：所谓全新的开始，或许更像枯枝上长出的嫩芽，充满希望，但从不真正自由：我们的将来总是与过往枝节缠绕。因而，乌桕组小伙伴观树的第一篇：冬至观察日记，既有新的灿烂，又藏着过往难忘的记忆。苏打在上海后滩见证乌桕的多姿多彩。“每棵乌桕的性情不同，有的还绿着，有的黄，有的红，有的像打翻了调色盘，有的已经落尽彩叶顶着满头“小棉花”。”观察链接：请收下这份来自后滩的秋天黑鹳在成都浣花溪湖边开展如火如荼的观树之旅。“乌桕的彩叶可真好看呀。有的果子还是绿绿的，等待成熟。有的已经开始变色。”观察链接：观察一棵树

2023年漫长又深刻的二十四节气观山结束于冬至。爬山五年，一年和一年不同，从走马观花，到爬山成为一种日常，和一日三餐一样不可或缺。山完全融入了生活，不再遥远，不再和生活割裂。过去一年按照节气爬山，收集了太多不可预期，未知的奇趣和美好，对山的喜爱越发深厚，越发觉得：只要持续走进，自然的惊奇与温柔自会毫不暴露地袒露，而与一个事物建立深层次的连接，是一件多么有力量，又不可思议的事情。于是，2024年决定在山上观察一棵乌桕，既是完成2022年未完成的事，又是观山进一步延续。如果把视野缩小，拉近，把观察对象由一座山到一个山坡上的乌桕，会有怎样的故事？答案就留在2024年的最后吧。冬至后第一天，在近山顶处如愿找到了这棵观察的乌桕：它从山地高处的石缝里长出，树干很细，直径约8厘米，两只手轻松就可以握住，基部从160厘米处开始分枝，是明显的合轴分枝，不知是不是为了抵御山顶的强风。而在树的左边就是太湖，湖面常常吹来大风。而多数乌桕都是单轴分枝，看来乌桕分枝的方式也不是绝对的，而是适应生长环境而来。树皮纵向分裂，裂块长条形，与裂缝一灰一黑，对比明显。山下的乌桕树干常比较光滑，不知这样的差异从何而来。这棵树虽然不大，却有着无限的生命力，这是我选择观察的最主要原因。选中了三个枝条做定点观察。这时的枝条看起来就像干柴，没有生命。细看，冬芽已经好好的长在枝条上了。等待乌桕生长，看来要慢慢来地。主线任务结束，开始在四周溜达。观察点在近山顶的一个大石壁上，四周分布了近30棵大大小小的乌桕，是山顶乌桕分布最多的地方，加之视野开阔，无论是一树红叶，还是一树白果，风景绝美。乌桕枝条描绘的天空简单，婉约，宛如根植于大地上的东方美学。整个石壁就是一个小的生态圈，不只有乌桕，山里的常见的白栎，枹栎，山胡椒，狭叶山胡椒，格药柃，四川山矾，白檀，黄檀，南烛，冬青和白鹃梅都有。白栎冬芽四川山矾黄檀山胡椒冬芽在低处，金樱子，山莓，鳞毛蕨，瓦韦，几种苔藓，地衣亦有。在高处，四周没有小型林鸟出没。一只通体黑色的飞禽在上方盘旋，越过乌桕林，飞向另一处山头，高远，辽阔感油然而生。这是我在山上第一次比较清晰的看见一只鸟。甚至石头的形成都让人迷惑。看来担心观察旅程枯燥，好像有点多余。接下来，便是专注走进，等待这场生命乐章的奏响。沉下心，去观察，具体的观看和感受，而不是在想象中。山已缓缓向我走来。愿我们在自然里相遇

冬至后第一天，爬山是唯一想做的事，尽管寒风在，天气阴晴不定。以前，每次按节气爬山，15天的观察时间里，总选择在节气中间，或者下一个节气临近时不紧不慢走进山里，只是觉得还有很多时间和机会，走进这座山。直到冬至，二十四节气的开始，亦是今年观山的终点。迫切走到山里，不是为了快点告别，而是知道，山自会有答案：留恋只是停在脑海中的想象，再无其他。这次从上径村上山，一到山口，不忍看到的一幕出现：一棵细瘦的冬青被推倒，树干没有被完全斩断，只留最后一点树皮和维管束相连。这一幕，让人心痛。没有了输送水和营养的通道，这棵冬青大概率过不了这个冬天，砍树的人是为了什么呢？一个人的喜欢总是微不足道的。但还是想说：山里的草木，虫鱼鸟兽是山上真正的原住民，最美的风景，亦是我们最亲密的伙伴，爱护它们，也是爱护我们自己。在山里低调的苦槠幸免于这样的伤害，叶子不如夏天时那般碧绿，依旧硬挺，充满绿意。往叶背看，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一是圆胖的冬芽从叶腋里长出，二是扁扁的叶柄到了基部突然膨大，灵活转了个弯，原因不明，只感觉这是一棵调皮的树。叶柄黄色，不是一般的圆柱形，带有明显的棱，有点像竹节，在一棵树上看到竹子的影子，真是奇妙。已是隆冬，山上除了马尾松，苦槠等少数常绿乔木，光秃秃的，山体一览无遗。小满时新绿和墨绿交织的山影，此刻完全归于黑褐色。季节的轨迹就这样走到了这里。漫长又孤独的旅程。但枯寂并不是此刻的主题。在林下枯叶聚集的地方，惊喜连连。前几天落下的雪还没有完全消融。深深浅浅的融雪，像某个身姿灵巧的小动物缓慢走过的脚印。它好奇地走过，张望，留下圆形，三角形和马蹄形脚印。在残雪覆盖的地方，苔藓铺天盖地蔓延。这并不让人意外。正如基默尔在书里说：如果苔藓真的做梦，我想它们肯定会梦见下雨。苔藓具有“变水性”，水直接决定了它的生命状态，种群数量。在这片开阔的岩石地里，苔藓真切上演着书中的景象。平时少见或干瘪的羽藓，现在大片分布，织成松软的毛地毯。金发藓和一种不知名棍棒藓在其中星光闪闪。苔藓，总是在最低处永远年轻，有活力。一旁的橘草装扮时尚。基生叶黄灿灿的，向基部自然卷曲。这样丝滑的卷发，和理发师做出的效果出奇一致，以至于分不清谁才是这造型的原创。晚红瓦松错过了果实。枯黄的样子也那么美。石香薷狭钟形的萼片，被白柔毛，里面有它黑溜溜的种子。金樱子的果完全变了一个色度。甚至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自然常常让人失语，无从描绘，忘记既有的标准，放下太多评判。这也正是它最大的魅力。双荚决明在红花刺槐林下出现。此前，密密麻麻的树丛，很难注意到它。栀子的果，在高处。阴地蕨的孢子穗已经完全垂下，轻轻抖动，一阵黄色的孢子风便在面前吹过。在更高处的树林下，惊喜发现更多种群。秋天生长，冬天成熟的它是记忆里深刻的一笔。阳光偏斜。整座山空旷无比。四处走，四处看，四处寻觅。山的喜悦在一个树影，一个枝丫，一处石壁，一片茶园，屋顶上的白雪，云和山搭起的幕布，远山与湖之间静静呼吐。太完满了。这轻轻渗透的喜悦。山太温柔，知道我的心情，温柔抚慰着。一直想在山上看落日的愿望实现了。想找一棵明年观察的乌桕树，在最美的一刻，最美的地方实现了。寻找明年出发的初心，也实现了。我想，我还是走不出这座山。走不出或晴，或雨，或阴，或灿烂，或孤寂的山。走不出默默回响，又瞬息万变的山。但无论怎样，它只是一座山，一座存在已久，并持续存在的山。而我亦是天地间存在事物的一种。正如费尔南.佩索阿写到：事物没有意义：它们只有存在。事物是事物唯一的隐藏意义。而两个各自存在，又互相联系的事物会有怎样的故事？多出来的是什么？剩下的是什么？真实是什么？存在的本质又是什么？对此，充满好奇。既然故事没有走完，既然走不出这座山，那便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沉浸地走进，感受，探索，寻找一份真。我的山，明年见。愿我们在自然里相遇

今天的天空蓝得不可思议，没有雾霾，没有云朵，无差别向任何一个事物敞开，并允许在其中画线，留白。此刻的心情亦如这片天空，晴朗无尘。如果要画，想画一个笑脸，送给所有遇见过的人。下了出租车，穿过马路，慢慢踱步到山脚下。走到山上的过程也愉悦，有趣。路边的何首乌在寒风的吹动下有些单薄，有点蔫巴。宽三角形，基部心形的叶从红褐色的茎上伸展开，揉碎在阳光里。这才是它的底色，洋溢着热情与坚韧。何首乌

小雪至。江南的冬天进入湿冷和寒风凛冽的交界点，一心只想靠近温暖的事物。爬山那天，意外地风和日丽，温暖和煦。拖着半睡半醒的身体去爬山，朦朦胧胧地从北门进山，想了一晚上生命的存在和意义无果，换来一阵头晕脑胀。门口一树金黄的无患子适时叫醒我，长卵形的叶子上还有大小不一的霉点，和干净枯黄的叶子完全不同。看来叶子上的水分还没有完全蒸腾结束，叶绿素已经褪去，类胡萝卜素涌来，可见季节的转换多么急促。无患子

立冬到了，最难忘的是午时投射到林间的阳光。温暖，宽广，明亮，又具体，狭窄，有限。首先暖和起来的是脸。当和煦的光照耀着，一脸倦怠和迟滞隐去，习惯皱起的川子形眉头悄悄隐去。对于习惯一个人，习惯沉默的人来说，冬天的阳光是最亲近的朋友，是照到内心最明亮的颜色。冬天，比任何时候更需要太阳。其次暖和的是视野。眼睛一下亮了。匆匆路过几年的棕竹，一下子美出新高度。平行不相交，线形统一，间距一致的叶脉有着几何线条的秩序和美感。在叶脉上移动的小虫子以毫米为单位缓慢挪动。它也喜欢光吗？棕竹

霜降至，日常上山打卡。日积月累的爬山已经放下过多期待。现在走进山里，更像是和一个老朋友日常见面，聊天。我把想说的用目光表达，它以一片叶，一条路，一缕风，一种气味表达，彼此回应，一起走过一段时间，如此而已。选择大暑进山的那条路。三个月前绿意萌动的景象如今有些颓败。路边的小草最先枯黄，尘土飞扬。加拿大一枝黄花迅速占领。绿叶告别树梢。盐肤木，漆树，枫香，栎树和山胡椒开始变色。日本晚樱的叶子已经落完。牛鼻栓的树枝上光秃秃的。柿子树的枝条上开始干净简练。甚至连常绿的马尾松也意外黄绿交织。走在柔软的松针上，闻着一股阳光炙烤的香味，很少思考它为什么掉落，什么时候掉落，又如何掉落。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也有一些树与众不同。板栗树露出斑驳的DNA螺旋结构的树皮。垂珠花画了一条折线。柞木选择展示灰色光滑斑点的树皮。白棠子树萌发了毛绒绒的冬芽。而大青一身秀气。格药柃又一次开花。紫弹树捎挂着两个橘红的核果。华紫珠的果实紫得醉人。大青柞木紫弹树

寒露至，气温跌落。一件短袖匆匆换成了秋衣加外套，如背负重担的旅人，匆匆放下包裹，继续赶路。温度总是最直接告知寒与冷，凉与暖。在这样的清冷中，感觉秋天的步履更加急速，而冬天正在排队入场。欣喜的是，清晨的露珠并没有这样的感怀。草地上，结缕草的叶子一整个星期都保持着晶莹剔透，亮晶晶的露水。叶面上的水滴大小不规则，细密分布。叶尖和叶缘总是分布着大小一样的水珠，凭着一个小小的支点，立体垂挂，向着秋日的太阳。前者为水汽遇冷液化而成，后者由于气温降低，植物为排出多余水分，由白天的蒸腾改为水孔吐水。每一片叶子上独立又相似的液滴，让人新奇和雀跃，早起的困顿一扫而过，只剩清明。世界原来独特又融洽。上午十点的山里，露水还未散去。乌蔹莓专注吐水。葛叶密密的水珠成弧形排列。在湿气沉沉的山里，菟丝子和牵牛有一些可爱。葎草的雌花在三角形，顶端渐尖的苞片下那么华丽。木通，女萎和高粱泡又一次历经新生。茶树结出三球，两球，一球的蒴果，丑萌丑萌的。果皮表面不时长出褐色，淡绿色斑纹，让人相信，它生长在很久以前，不在想象中的时间维度，在过去，在未来，在遥远的神秘国度。山胡椒慢慢登上秋日舞台。高粱泡结出酸味的果实。白栎的坚果掉了一地，坚硬的外壳下咖啡色的果肉却松散，无味。抬头，一簇簇胡颓子的白瓷色小花在头顶悬挂。轻嗅，一点酸味，一点清香涌入。是一种很熟悉的味道，却实在想不起是哪种食物。在防火道上，紫红色小花在高大的枝条下开了。回来查发现是熟悉的小鱼仙草。微糙三脉紫菀和陀螺紫菀依旧如约盛放。盐肤木结出咸味，富含有机酸的扁形核果。紫苏的萼片飞行而上。苦蘵紧贴土地挂满灯笼果。对土地最深的眷恋也在其中。草间同样的新绿又一次蔓延。如此准确，如此踏实，让人感动。原来，大自然从不迷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花开花落，生发落叶。正如《人生果实》的开头说：风吹落枯叶，枯叶滋养土壤，肥沃土壤帮助果实，缓慢而坚定地生长。在草木一枯一荣间，大自然这份缓慢和坚定慢慢显现，一点点，一点点地，直到心底，清冽甘甜。愿我们在自然里相遇

秋分，雨一直下。山里水雾笼罩，弥漫着。不走进，很难发现正在发生的事。比如翅果菊被打湿的总苞，椭圆形的水滴最多。比如西方苍耳在雨中焕发舒缓的绿，粗壮的倒钩刺不再觉得攻击性，而具有温厚的意味。事实上，这是一种入侵植物，本种植物苍耳已经越来越难看到。西方苍耳

白露，是秋天第三个节气。秋天清凉的气息随着清透的光，清爽的风潜入。走在山里，无时无刻不感受到秋的脚步。禾本科植物开始绽放光芒。求米草圆锥形花序在防火道向阳处立体式铺开。和淡竹叶一样，同样有流苏状花柱，不一样的是多了黄色瓣形花药和纤细的硬刺芒，这让花的结构更加复杂。求米草

处暑，清晨和傍晚的风变得清凉，在太阳底下依旧汗流不止。一场断断续续的小雨，将更清凉的空气引入，秋意初显。山上，秋的气息仍比较轻微，不易察觉，却注定是一场惊喜之旅。野柿的叶子开始变色。掉在地上的叶郝红，橙黄，灰褐色交织，释放着最后的灿烂。枝上的叶只有零星的橙红色块，加上褐色的霉点，绿色依旧是主旋律。野柿

秋天的开始是什么样的？微凉的，柔软的或恬静的。立秋，走进山中，烈日炎炎。才发现以上只是想象中秋天的开始。事实上，秋天的开始，要从一株草开始。母草在樟树漏下的些许光里，露出白紫鲜明的唇瓣。比起骄阳，它更喜欢渗出凉气的土地。母草

大暑当天，晴空万里。蘑菇云，棉花云，条状云，粒状云在天空飘浮，游走在田野，公路和群山之间。云在移动，思绪在移动，飘渺不定，无形无色。夏天需要留一部分给天空。看白色，玫瑰色交杂的云，变幻，移动，停驻，在山顶，在树梢，在路的前方，在抬头仰望的地方。看它边缘不一样的褶皱，看它中心膨起的奇异模样。云如何运动，如何变化？玫瑰底色的云层背后是什么？看了很久依旧没有答案。只知道云带来远方的气息，也在每天上班的路上。它瑰丽又寻常，寂静又自由。向着云走去。山上到处是水，水波荡漾，有的浮在草叶和石子间，有的浮在水泥路细小的纹路里，形成移动，闪烁的光斑。菌类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粉红地星带着新鲜的子实体惊喜出现，一丛又一丛。竹林下这条荫蔽的山路一下子活跃起来。粉色地星

小暑来临，最后一场瓢泼大雨结束了江南的梅雨季。雨后第二天，热浪席卷，没有一丝缓冲。从梅园村上山，打车到山脚只要半个小时，这是几年来第一次觉得山离我那么近。蹲在小区门口吃盒饭，来自盛夏的阴凉让盒饭也变得美味。出发，和司机师傅一路聊，到山脚才12点半。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可以呆在山里，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啊。不再焦急，眼中所见变得如此可爱。躲在桂花叶下的旋花没有被太阳晒到，昨日的雨仍滋润着它，花冠边缘不段晕开的粉，正是专属夏天朦胧的质感。这让我相信，旋花远比我更了解夏天。青白色和紫色的茄子一边开花，一边结果。口感更好的青茄子，花毛绒绒的，更加朴素。向日葵正在开花。丝瓜和秋葵已经结果。芋头挺着硕大的叶子，接受太阳的炙烤。芝麻又一次开出清雅的筒状花。每年盛夏，好像引力的作用，总会在不同地方走到它们身边，会心一笑，感到安慰。为什么呢？苇岸说得最贴近。他在书里写道：见到庄稼，我们自然地会产生一种亲切、温暖的感觉，会想起村子、家、想起亲人，会使我们在任何地方都感不到荒凉、孤寂、恐惧。已是盛夏。浓绿色调和热量不断蔓延。威灵仙的花量开了三成。牡荆已经到了末期。金盏银盘带紫色的主脉和细密，具均匀齿的叶子完全暴露在太阳下，有些蔫蔫的，流苏状托叶和三瓣舌状花则躲在叶子下乘凉。一点红喜欢在红色碎石堆里长一大片。连日的大雨，给了它充足的水分。大头羽状分裂的叶片还有水珠，充满活力，管状花红了一大片。晕乎乎走在太阳下，来到冬天来过的小溪。比起冬天时的内敛，夏天的小溪水哗哗流过，连续不断，欢畅无比。溪两旁，栎树和海州常山向溪流的上空铺开，雨后带香甜味的葛攀援而上。地面仍是几种常见的鳞毛蕨，不知名的苔藓和长势正好的野线麻。在中间，流水带来温度差，淡淡的雾升腾向上，缥缥眇缈。一下子，炎热消散。山体像一个雨水过滤器，把雨过滤得干净，清亮，灵动。身体略微下倾，来自地下沁人的凉意瞬间袭来，不考虑耳边一直不断的蚊子嗡嗡的叫声，一切都很完美。像芋头丸子一样的虫瘿在路边适时出现，给了一些鼓励。天门冬和疑似刺槐的大树紧挨着生长。带波浪，扁形的荚果挂满一树，是天然的风铃，可以听见山风。加上它带刺的枝，卵圆形羽状复叶，依旧不能为它正名。它的荚果在我的记忆库还没出现过。天门冬疑似刺槐一步一步，爬到山顶。来自太湖的风轻轻吹过，刚才有多热，现在就多畅快。夏天爬山的乐趣就在这里。吹着风，远处墨绿色山体蔓延，高速公路，工厂和居民楼点缀其中。在山顶，才发现我们并不是中心，自然才是。日本薯蓣和华紫珠处于花期。石岩枫从一个小毛球变得更加圆润，有光泽。白棠子树的果子草绿色。日本薯蓣华紫珠石岩枫白棠子树夏意沉沉，每年夏天在同一个位置看山，几年没变。每年感触都很深吗？并不是，只是随着时间的累积，与山有了更深的连接，不可分割。无论如何，时间的力量如暗流般涌动，不可撼动。能做的便是选择度过时间的方式。我愿在短暂的时间里，走到山中，度过一段恬静的山间岁月，体验，感悟，思考，记录。Wildhappynature愿我们在自然里相遇

一场大雨开启了山里的夏至。在公交车上，细雨飘洒，不见雨滴。到山脚下，雨势增大，在上山和回程之间稍稍犹豫，决定上山。雨开启了一座全新的山。在树林中行走，大树阻挡了大部分水滴，落到伞上的雨变得小而轻。有的雨会从斜右方落下，打湿衣服。多数时候，林下的雨只是提供了一个明亮，湿润的小路，让我安静地走着。走出林子，历经长时间曝晒的岩石上开始显现一些暗绿，银绿色交织的身影，这是一种叶状地衣。一开始，它只是从岩石缝中长出指甲盖大小，不规则的叶片，叶背仍保留和岩石一样的灰白色。大雨来临，长条形的枝叶如雨后春笋般散布在枯木丛里，带来些许活力。某地衣地衣作为植物界的先锋，常常生长在坚硬，陡峭的石壁上，不为人知，默默无闻。实际上，作为一种藻类和真菌的共生体，它生命力顽强，适时生长。一方面，它分泌地衣酸分解岩石，让苔藓和蕨类植物可以生长，慢慢出现乔木，直至大树成林。另一方面，它分泌特有的缩酚酸类化合物，显示多彩的颜色，抵御紫外线。地衣的古老让人着迷。从地衣的世界回来后，真正的暴雨来临。大雨如柱，横扫而过。密集的雨打在伞上，噼里啪啦，无数的水滴四散开来。这时，雨不再富有规律，不再温和，而是气势汹涌，甚至有些霸道。层层叶子接过这雨滴，应接不暇，只好随着雨滴一起翻飞，旋转。几米之外，只剩灰蒙蒙一片。雨雾把山下和山上隔开，尽管下山只要十分钟。这里俨然成为一个隐逸之地，只有大雨，被淋透的山和站在边缘处的我。打着伞走向一个又一个静谧的中心，成为这静谧的涟漪，让它流动，产生裂缝。我把这当成和这场山雨的互动，一次秘密的对话。雨中，每一个角落好像都闪耀着光芒，吸引我走进。红花刺槐

芒种时节，照旧爬山，如时针不停转动，爬山的脚步循环着，不停歇。芒种之后，江南的梅雨季到来，盛夏来临。在更浓的夏意没来之前，山上的变化很慢，在视野内，和上次爬山的景象有些类似，这段时间，好像视野和心境并没有打开，不禁陷入迷茫：该怎么描述这座山？当爬山成为日常，山对我的意义发生怎样的变化？变化的是山？还是我？疑问留在脑海中。答案藏在每次走走停停里。走在无比熟悉的盘山公路上，左手边山腰处的臭椿正处于果期，一串串翅果挂在叶子中央，和长长的羽叶显得并不协调。这到底是哪种树？同时有羽叶和翅果。在有限的知识里，长翅果的多半是槭树类。臭椿放在脑海中好几年，这次总算亲眼看见。过去，匆匆走过，沉迷于寻找前面的繁花似锦，忽略了它的独特。臭椿

小满至，田里的麦子换上朴素的外衣，离成熟还有一段时间。地里的菜籽已经晒透，轻轻拍打，果荚就会爆裂，露出黑色的菜籽。剩下的油菜杆散落一旁，好像地上长出的银色花束，油菜以这样的方式最终回归大地。这是田间地头的小满。山里的小满更加细微。穿过河北木蓝和盐肤木交织的小路，翠绿的叶在路两边铺开，山顶则是一片墨绿。深裂迷人鳞毛蕨格外密集生在一处即将干涸的石涧里，新生的叶既有红棕色，又有一种别致的绿色。雨季来临，一定会变得更加葱郁。深裂迷人鳞毛蕨

立夏，夏天的起点。清风拂面，万物生长的喜悦凝成更深的绿。所有事物变得简单，迷人。比如凹叶景天初开的花苞，薯蓣红色的叶缘，蛇莓初露的果子，地钱晶莹剔透的胞芽杯，伏地卷柏橘黄的大孢子和橘红的小孢子，三叶委陵菜上的樟树花和树下的蘑菇。凹叶景天

鸢尾属石楠花期还没结束，霸屏大街小巷一个月，山上也来凑热闹，却很应景。在它斜对面，百部堂而皇之地立在路边。大片韩信草变换出一个紫色角落，这是第一次发现这么大种群。毛泡桐紫花绿叶相间，不止梦幻。百部

春分前，连续2周下雨，气温陡降，一下子又回到冬天的样子。春分，重点为分。一是代表昼与夜时间相等，过了春分，开始昼长夜短；二是代表春天的中点，也是早寒与温暖的分割点。从北门进山，门口的东京樱花准时开花，正处于盛花期，和往年花期基本接近。树下，犁头草因为阴雨天，并没有如往日般大面积分布，偶尔一小丛，露出清秀的紫花。长萼堇菜分布在盘山公路，纤长，挺立。犁头草长萼堇菜伏地卷柏新枝直立向前，探寻着更远的生长地。两年以后，又一次发现，希望它不再被打扰。伏地卷柏

惊蛰前一天，气温明显回升，人在太阳下走，两件衣服最舒适，浓浓的春意首先从体感开始。从孙武园进山，山下绿地一改以往的冷清，人们成群在路上闲逛，热闹非凡。我往人少的地方走去。水渠里，碎米荠的白花和绿叶搭配得刚刚好，充满鲜活和朝气。碎米荠

今天是雨水节气，是个晴天，持续一周的雨在前两天停止。和朋友一块爬山，喝着她带的竹味奶茶，口感清甜，丝丝清凉，感觉和今天的山一样。经过一周雨水浸润，山上的水前所未有充足，雨的滋润效果不在山表面，而在山内部，山坳里最热闹。二月蓝和野芝麻把林下空地装扮得绿油油的。二月蓝

春天从哪里开始？这是我在立春时爬山产生的疑问？如果只是看山体，整体的枯黄让人感觉这依旧是冬天，而春天并未到来。石壁，泥土和溪流间的地衣和苔藓说着不一样的答案。它们是春天的先锋。石壁上的苔藓在去年绿黄的叶丛间突然生出一团柔软的，银绿色草团，先一步换上了春装。长在石头上的地衣有一种清新别致的绿。和泥土结合又是另一种暖色调。作为最古老，最原始的植物，地衣即是先锋，不断开拓植物的边界，又是天然优秀的画家，让不起眼的地方缤纷多姿，而它的种名却最难获得。小溪里，随着清冽的水流动的还有苔藓，扁条形小叶随水波浮动，荡漾着无限春光。这星星点点的绿波就是春的萌动。山上的夏天无，二月蓝，天葵和鹅掌草刚刚冒头。风中不时飘来光亮山矾的香味，老鸦瓣紧随初春的脚步，绚烂如初。关于春天，如果我只看到灿烂的花开，忽视暗流涌动的绿又是多大的偏颇？透过竹林的光线也由冬天的迷蒙转为清亮，通透。在年复一年熟悉的光线中，感受又一个春的到来，妥贴又稳定。栎叶承接阳光，铺成了一条光路。天光日渐明亮。从不同的山脊看橘红的落日，景象和感官竟然完全不一样。有时微凉，残缺，有时和煦，圆满。夕阳在发生变化，角度也在发生变化。但不管怎样，春的内核已然具备，接下来就是等待最灿烂的春光。Wildhappynature愿我们在自然里相遇

2023年跟着读书会，以二十四节气为时间节点，开启一年的观山记录。小寒是2023年第一个节气，天气异常温热，晴朗有风，对于爬山来说，刚刚好。从野路上山，路边又新发现一种蕨，只有一片新叶，叶二回羽状，孢子囊很好看，有个红心，边缘是散开的孢子囊，整体像一朵别致的小花。已经是冬天，大多数乔木都是光秃秃的，只有松树最活力。多数时候它都是树林里的背景，默默无闻。如今，万物凋零时。它依旧翠绿，像山里可靠的守护者。走过那么多次松林，第一次为它停下，被它深深吸引和感动。阳光下松树的针叶泛着白光，像海里的鱼浮出水面吐泡时，鱼鳞反射的光芒，奇异又耀眼。它笔直伫立在山间。树为单轴分枝，具明显主干，分枝从主干分出，略微上翘，向着天空，给这秩序的排列增添了一些随意。松针在风中轻摆，无限舒朗。对于一棵树来说，直到枯死都不能移动一分，就好像人的自由，其实和行走的距离并不完全相关，主要还是取决于心里的确信：对自己能付出的，想收获的，所付出行动的笃定。松树并不是死气沉沉的，而是时常散发清朗与沉静。所以，在树下呆着就很安心。那时，我陷入沉思：风吹过松叶稀稀疏疏的声音是来自风，还是针形松叶，亦或是一次气流的摆动?可以确定的是，风与松叶共同演绎着一首低频，轻柔的钢琴曲，舒缓到极致。再大的风雨，于松树只是轻微的摆幅，坐在树下总是踏实，安稳的。在松树下读书，静坐，感受山的美好。在这个温暖的下午，或者说很多个这样的下午，松树独自演绎着一场热烈，无人的演出，给自己，给山。大寒大寒来临前，下雪了。漫天都是，纷纷扬扬。大雪花，小雪粒夹杂，上下旋转，直到坠落，沿顺时针画出了一个半椭圆曲线。汽车划过，雪跟着汽车的速度向上灵活跳跃。车窗外，雪花平行，快速地划过，犹如一场电影。城市里的雪充满速度与节奏。山里的雪确是无声的。雪以均匀的速度垂直下落，没有气流的波动，不再飞舞，只是稳定地向下。置身于这场雪中，每一片雪花都是这白的创造者，也是这晶莹剔透世界的歌颂者。下雪的时候，雪是最美的。它在空中飘扬，是雪花，是白露，无法看清，无法抓住，洒落人间，化成干净的白，让人自惭形秽。雪是无私的，落在地上后，它没有了自己的形状，只是在尽全力表达万物。它也不黏连，在它停留的地方，只要轻轻抖落，就飞出了视线之外。它也很短暂，一天后，消融成水，滋润大地，土地依旧是褐色的外貌。但雪真的没来过吗？俯下身，在约20厘米的垂直高度，可以看到莹莹发亮的地方，那就是雪花，标准的六角形，有几何线条形，花瓣状，或者蜘蛛网一样的。其实雪也有它的特质：微弱，但有光。Wildhappynature愿我们在自然里相遇

冬天，很多事物停止了。花停止了开放，叶停止了变绿，果实停止了生长。我停止了混乱的追逐，松软心弦，把自己重新放进山里，在溪流与山涧中安稳地休憩。不再生长，冬天还剩下什么呢？溪里的叶子回归到原始的生命网络，主脉和侧脉交织，再无其他。代表颜色的元素叶绿素，类胡萝卜素和花青素纷纷退场，更不必说基本特征，叶形，质感，柔毛与锯齿了。水让叶子的分解更加清晰，从新鲜的绿，黄与红，到腐败的黑，直至骨干的灰色脉络。在水中，一片叶子的生命其实被拉长。看一片叶子如何被消解就好像在看生命如何在衰老。强大的是水的包容力，让落在溪水中的叶子不再是被消解的枯叶，而是流动的生命。一棵树的质地与灿烂深藏其中。那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生命并未消逝啊。冬天的行走同样让人平静。和朋友一起参加环线徒步，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从一个坡爬到另一个坡，干冽的空气里充满探险的喜悦，一下发现爬了那么多次的山依旧有我不知道的角落。轮叶沙参开花的小路，视线开阔，适合阔步走。轮叶沙参

如果说第一次看见龙葵是一杯浅尝辄止的咖啡，那么在风中凌乱中看到时，犹如浓郁的茶，苦涩绵长，记忆犹新。不知你是否有过这种感觉，因为某个姿态，有了关于它全部的想象，每一次想起，就是那样的场景。

徜徉在一片花丛中，我常常忘了自己。一个又一个角度的切换，恨不得把每朵花都拍个遍，结果就是，我迷茫了。明明不是一朵花，却拍成了同一种感觉，也许，我们在努力寻找更美，却忘了自己最初的愿望。

当我走在路上，沿途尽是翅果菊花开烂漫，有时候哧溜从路边冒出，有时是绿色中的一抹黄，有时又气质高雅，让人无法接近。我碰见它的时候，就有了我那一刻的样子，我很庆幸这次温暖的相遇。

芝麻开花了，整个山坡都是它挺立的身影。这是直立草木，高达1.5m，以至于托起顶部的花序，似乎有点高不可攀，又倍感活力。看花瓣里的蚂蚁就知道，要接触内藏的雄蕊，不深入花内部，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黄山栾树的聚伞圆锥花序常常分布在大树顶端，难以接近。说起它的花序有如聚伞一点也不夸张，因为它的花序是指整个枝条，完全没有叶子的搭配，有种批量生产的感觉。但是数量多，却一点也不影响它的美感。

“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楚辞》中的屈原将心情携着杜若一起送给远方的爱人。当时的我不解其意，只知道是一种香草，现在看到现实版的杜若，似乎明白了屈原的用意。这样的杜若，优雅、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