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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耀军:参加海外学术会议(麦吉尔大学学习速记五)

骆耀军 古代小说网 2020-11-15


 3月16-19日去多伦多参加了2017年亚洲研究学会(Association for Asian Studies,以下简称AAS)年会,自己没有提交会议论文,纯粹是走马观花体验一下而已。回过头来想想国内似乎已有些变了味的“海外汉学”热,不得不把这篇速记写得很慢很慢。

 当然,聆听报告时心潮澎湃,做起笔记来天马行空,等再翻开来看,却是一头雾水,满眼望去,顿生“七宝楼台,眩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段”之感。

五大湖边上的多伦多夜景

 “亚洲研究学会”或许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名字,但属于它旗下的《亚洲研究期刊》(The Journal of Asian Studies)、“亚洲研究文献目录数据库”(Bibliography of Asian Studies),多少会有所耳闻。其实,AAS在20世纪20年代就开始筹建了,当时主要关注的是“远东”问题。正式成立是在1941年,七十余年来发展的会员有7000余人,可以说是北美地区同类型中最大的亚洲研究组织。

 每年的春季,AAS就会在北美地区(可以等同于美国,毕竟今年之前多伦多有且仅有1次露脸的机会)举行一次年度会议,只要是在海外做亚洲研究的学者(现在从大陆来参会的学者也不少了),基本上都会出席,加上参与小组讨论(Panels)的众多硕博研究生,称得上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另外,AAS年会上汇集的都是活跃在一线的亚洲研究学者和研究生,他们报告、评议的论文,大体上代表了最新一段时期里的海内外汉学研究的新动态和新风尚,被誉为“具有高度指标性的世界亚洲学术研究年度盛会”也是有道理的。

年会大厅的电子海报

 据AAS会后公布的报告(2017 Annual Conference Report),今年注册参会的人数是3292人(其中有301人是书展人员),属于AAS会员的有2710人。年会的规模确实庞大,近90%是会员也可窥见AAS的凝聚力。而且,AAS是要收取会议注册费的,虽提前成为会员可以享受优惠,但自愿掏钱还是有这么多人参加就值得思考了。

 作为在读的学生,是可以享受AAS入会的“学生价”待遇,比如一般人入会最低(按收入多少来分等级,最高是145$),学生则只要35$(入会时提交学生证扫描件以供审核)。AAS年会的注册费,非会员好像是200,一般会员120$,学生则是60$(具体多少忘了,支付时银行卡是自动换算汇率的)。

 总之,AAS是一个非盈利性的学术组织,接受外部捐款但也不足以“经营”这么大的年会。当拿到印刷精美的年会手册,并提供了酒宴(Reception)的免费券,至少会让你会觉得交点注册费也算是值得的吧。

精美的年会手册

 和国内的人文社科类学术会议相比,或者说对照大陆国际学术会议中海外学者受到的优待或捧誉,AAS年会上的知名教授和初出茅庐的研究生,完全是一样的待遇。所有与会的人都是“自力更生”,自己掏钱去买机票、订酒店和吃快餐,作为组织方的AAS,既没有安排人接送,也没有人会围着你合影,更没有人陪着你去观光旅游,甚至偷懒到连一个像样点的海报都不做。

 除了像打战似的一场接一场的报告,还有啃着面包、喝着牛奶且来去匆匆的学者,以及报告结束后私底下仍在热烈“切磋”的熙熙攘攘场景,别的什么也没有。

年会期间的自助晚宴 

 开幕式的主题讲演(Keynote Address)是从傍晚六点开始的,有点像古代结婚是在黄昏举行一样。主讲者的是香港城市大学的张隆溪老师,题目为《亚洲研究,跨学科研究和比较研究视野》(Asian Studies,Interdisciplinary,and Comparative Work)。讲演中详细梳理了早期欧洲介绍、研究中国的期刊及论著的发展脉络,阐释了欧美学者在联络和理解东方文化上做出的筚路蓝缕之功。

 演讲者强调现今的“亚洲研究”,应该落实到“亚洲传统”中去,举例分析的是陶弘景的《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一诗,突显中、西文化的本质差异,提倡以视域融合的眼光,推倒壁垒、超越边界,进而搭建起中西“亚洲研究”的桥梁。

 应该说,开幕讲演偏重于基调性的设计,并不局限于一针一线、一时一地,而是在宏观上启发亚洲研究的学术方向。

开幕式主题讲演

 AAS年会的主题很宽泛,只要是“亚洲研究”就可以,地域范围就囊括中国、中亚、南亚、东南亚及日本、韩国等,讨论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各种“奇葩”的题目都有。

 对370场小组讨论()及圆桌会议(Roundtable),会议手册提供了详细的索引,但每一小组的论文概要只能在线查看或安装年会APP获取。每场小组讨论一般2小时,有3-4位学者进行论文报告,每人15-20分钟;评议人点评20分钟或以上,剩余的就是自由提问时间。

这个过程中,主持人和评议人的身份可能会有所重叠,例如论文的报告者可以兼任主持人,评议人也不限于只有1位(但一个讨论小组最多只能有6人)。

 由于AAS年会并不提供论文集,可以获取的小组主题描述及4篇论文的概要加起来还不到一页的篇幅,所以15分钟的报告必然难以呈现论文的全部内容,自然就会出现评议者的点评、总结往往比报告者本身的演讲来得更为全面和精彩。例如商伟老师在评议讨论小组“早期现代中国文学中的语言景观新探”(Exploring the Linguistic Landscape in Early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的论文前,就说4位报告者寄来审阅的论文,每篇都长达四五十页,而听到的报告仅是冰山一角。

商伟老师正在评议论文

 可见,细心负责的评议者可以将论文的闪光点更多地呈现出来,指出的问题也能一针见血。对于现场观众而言,虽不至于左耳进右耳出,没能窥见全文的提问就只好触类旁通或“顾左右言它”了,显然提供给报告者论文本身的“外部刺激”会少很多。

 在年会的组织形式上,设立各个环节严格的时间点(Deadline),然后就将论文的组稿、联络等事宜都交付给小组讨论的申请者去奔波,可以说是AAS比较聪明的做法。阅读AAS的征稿启事(Call for Papers)就可以知道,会议的“自助性”贯穿始终,而且的学术委员会鼓励与会者通过一组论文(Panel)的形式来申请(Panel的录取率是65-70%,个人论文的录取率低于10%)。

 申请者自己联系小组成员、评议人,就使得每一个讨论小组的内部都是一个“自给自足”的朋友圈,这当然有着天然的优越性。不过,不好的一面就是,因为AAS确定一个讨论小组能否申请成功,主要依据的是该组论文的主题和内容概要,而不是论文全文,难免就会出现一组内不同论文的研究水准差异较大。所以,很有创意的主题吸引你前去聆听,最终却未能获得内心期待的愉悦,那感觉就像是手里拿着块煮熟的鸡肋般。

2018年华盛顿年会的宣传信息

 四天的时间里排满了近400场小组讨论,选择恐惧症就来了。而且好的讨论话题经常放在了同一时间段,既不能一身掰成两半用,也不能上下各听半场,最后还可能鱼与熊掌都没捞到,提前阅读会议手册和小组主题概述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有过伤痛之后得出的经验就是,不给出单篇论文题目的圆桌会议,看提供的半页概要就可以了,现场的讨论完全就是脱缰野马,实质性的价值不大;不要迷信会议手册提供的小组讨论主题索引,很多主题和该小组讨论的论文会有很大的偏差,还是看报告论文的标题靠谱,对于遇上那些临场换论文的,那就自认时运不济;会议手册上有一半的篇幅是书籍、期刊及数据库的广告页,去看书展时每个展台发给你的宣传单页和这个大体差不多,不过展台上的书签等小礼物值得拥有。

年会所在地处于市中心

 几天下来,总计听了有12场小组讨论,有些是听了一半就跑了。整体上是很有收获的,在视野也开阔了不少,兴许明年自己也提交论文试试。

 聆听的第一场讨论会的主题是“中国古典文学在东亚的传播与借用”(Dissemination and Appropri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Literature in East Asia),会议手册把它划入了“日本研究”领域,一开始还差点给忽略掉了。

 四篇文章分成两组,讨论的是《文选》和《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在东北亚的影响和受到的回应,放到大陆来看应该属于“域外汉学”问题。该晚上只安排了一场小组讨论,结束后自己也是大着胆子和一位报告者进行了一番交流,所幸英语没丢太大的脸。

方老师正主持小组讨论 

 听的另一场讨论会的主题是“性别、地方文化和诗歌实践:宋代以来古典诗歌传统的继承与发展”(Gender,Local Culture,and Poetic Practice:Issues in the Continu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Classical Poetic Tradition in Post-Tang Imperial China),主持人是方老师,同时也和王燕宁(Yanning Wang)老师一起进行了评议,很是精彩。

 印象深刻的是其中有一篇讨论陆游“诗境”的文章(Poetry of the Everyday:Lu You’s Cultivation of the Vital Force. Chen Zhang,Harvard University),很有魄力和格局,实属难得。在个人印象里,海外博士生很少有敢去触碰古典诗歌大家的,当然国内的情形也差不多。

“《豆棚闲话》研究”主题讨论

 其余很受启迪的小组讨论会,还有包弼德(Peter Bol)老师主持的“中国现代知识人的身份政治转型”(Identifying China’s Modern Intellectual-Political Transition:Debates over Intellectual Values in the Pursuit of Cultural and Political Agency,1895-1911)讨论会,评议人叶文心(Wen-hsin Yeh) 老师给出的评点十分精到,听众的反响也很热烈,只是3位论文报告者的回应似乎不太有底气,有些难以自圆其说;商伟老师评议的“早期现代中国文学中的语言景观新探”讨论会同样使人耳目一新,对论文讨论的昆曲中的吴语、《花笺记》的用词、鼓词的流传及满族旗人的满文诗词书写等内容,都生发出了独到的见解。

 另外,也慕名去听了田晓菲老师的报告(Writing Empire,Writing Self in Early Medieval Poetry),集中分析的是庾信的一首作品,属于文本细读或诗歌阐释的研究。剩下的聆听过的如高彦颐(Dorothy Ko)老师、林理彰(Richard Lynn)老师等主持的小组讨论,具体内容就不一一而足了。

田晓菲老师作论文报告

 最后补充下去看书展和今年获得“列文森奖”的书籍,有三部是和中国古代文学有关,分别是冯良冰(Ping Foong)的《灵验山水:论北宋宫廷绘画的权威性》(The Efficacious Landscape:On the Authorities of Painting at the Northern Song Court)、田安(Anna Shields)的《知我者:中唐时期的文人交情与文人文化》(One Who Knows Me:Friendship and Literary Culture in Mid-Tang China)、雷勤风(Christopher Rea)的《“新笑史”:晚清民初的“幽默”之路》(The Age of Irreverence:A New History of Laughter in China)等。这些书在会议期间的书展里都可以见到,当场购买还可以打折。

书展台上摆出来售卖的新书 

 许多知名的汉学论著出版社及数据库供应商都来年会现场设立展台,可以说是买书、卖书以及出书、约稿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既可会见朋友,还能商谈业务,总之是热热闹闹的。大陆也过来了好几家出版社,数据库也看到了知网等等。

 另外就是新看到的“中国综合方志库”(China Comprehensive Gazetteers),跟负责的外国人员攀谈,才知这个数据库属于刚刚推出的,听她的介绍,应该比爱如生的那个强大些。

跑出来逛个公园

 上一年先勇师弟过来时,我们仨还特意跑去了尼亚加拉大瀑布,那透着阳光的翡翠色,划来划去的鹅脚蹼,以及蒸腾起来的水雾,都如师门情谊那般的醇雅。或许下一次再到这个城市,会去买张球票,看一场“we the north”的猛龙队(Toronto Raptors)的季后赛。

 在熬过了大半年的冬天后,满嘴吮吸着雪水的泥土,听到了柔柔的春草懒洋洋爬起的呢喃声,甚至还觉察到了瘦骨嶙峋的榉树,似笑非笑地开始从枝杈里吐出一圈苦涩的泡泡来。

尼亚加拉大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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