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共读|《森林如何思考》6

第六章
活的未来（与死者无可估量之重）

1.在生命的领域里，影响现在的不仅是过去，也不仅是被冻结的时间。相反，除了涉及这些之外，生命还涉及未来影响现在的特殊方式。   让我用森林中的一个简单例子来说明生活领域中未来影响现在的这种方式。为了让美洲豹成功地扑向刺鼠，她必须能够“再-现”(re-present)那只刺鼠将要处在的位置。这种再-现相当于通过符号的中介将未来——对刺鼠未来位置的“猜测”——输入到现在。作为彻头彻尾的符号学生物（参见第二章），“我们”总是已经一只脚（或一只爪）踏入到了未来之中。
2.一个人可能是谁，这与所有那些这个人所不是者密切相关；我们永远要把自己让渡出来，并感激那些使我们成为“我们”的他者（参见Mauss 1990[1950]）。
3.关注那些森林之“灵”，可以教给我们什么是连续性、成长、甚至“蓬勃发展”，可以让我们培养出其他的思维方式，来思考“我们”如何可能找到更好的、生活在活生生的未来的方式。
4.皮尔士得出结论，“名词是代词的不完满替代品”，而不是相反(Peirce 1998b:15)。
5.命名就是对象化，这就是一个人对他者——对它们(its)——所做的事情。
6.符号是活的，所有的自我（无论是人类的还是非人类的）都是符号学的。在最小意义上，“自我是什么”是用于符号阐释的一个场所——无论这个场所多么转瞬即逝。也就是说，它是产生一个新符号（术语称之为“解释项”[interpretant]；参见第一章）的场所，它也与之前出现的那些符号保持连续性。自我（无论人类或非人类的，简单或复杂的）都是符号学过程中的路标。它们是指号过程的结果，也是新符号解释的起点，其结果将是未来的自我。自我并不牢牢地存在于当下；由于它们依赖于将要阐释它们的未来的解释场所——未来的符号学自我，它们“处在时间流之中刚刚进入生命”(Peirce CP 5.421)。

因此，所有指号过程都创造了未来。这是自我的独特之处。一个符号学自我的存在——无论是人类的还是非人类的——涉及皮尔士所说的“在未来存在”(being infuturo)(Peirce CP 2.86)。也就是说，在诸多自我的领域中，与在无生命的世界相反，影响现在的因素不仅仅只有过去。正如我在本章导言所讨论的那样，未来作为再-现之物，也将影响现在（Peirce CP 1.325；也参见Peirce CP 6.127和6.70），而这正是自我之所是的核心。
7.生命（本质上是符号学）与不在场之间具有相关的联系。一个活生生的“处于-谱系之中的-有机体”(organism-in-lineage)、“处于-连续性之中的-我”(in-continuity-of-I)——按照亚马逊人的概念——是其所不是者的产物。它与许多没有幸存下来的不在场的谱系密切相关，这些谱系被挑选出来，以揭示适合其周遭世界的形式。从某种意义上说，生者就像我们误认为是树枝的竹节虫一样，是未被注意到之物。他们是那些具有继续保持形式和外在于时间的可能性的人，这要归功于他们与其所不是者之间的关系。请注意逻辑上的转变：重点在于当下并不在场之物：死者不可估量之“重”（我认为这种矛盾修辞法抓住了其说法之中的某些违反直觉的东西）。
8.卡斯特罗继续说，“超自然是他者作为主体的形式”(Viveiros de Castro 1998:483)。我会说，这是一个可以被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更高阶的他者自我召唤出来的地方。
9.一个不会被它不断面对的它们和你们所破坏的自我，一个不会成长以将这些融入更大我们的自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我，而是一个死壳。
10.森林灵师的灵域有其自身的普遍现实种类：它是自身与生命的活生生的未来之间关系的涌出的产物，它“提升”了生命所拥有的某些属性。诸如普遍性本身、构成性不在场、断裂连续性，以及因果时间动态机制的破坏等等属性，在灵师的领域之中变得如此放大，以至于在某种意义上，即使在不可见的情况下，它们也变得可见。

理解“灵”是如何成为其自身的真实种类，这一点对能够研究人类与超越人类之上事物关系的人类学而言至关重要。但要做到这一点，人们必须愿意就“什么使灵成为真实的”这个问题说出一些具有普遍性的内容——其中包括但超越了其他人也认为它们是真实的这一事实，我们应该认真对待这一事实，甚至应该对这些现实的种类如何影响我们保持敞开状态（例如参见，Nadasdy 2007）。
11.世界是“有灵的”(animate)，无论我们是否是万物有灵论者。“灵”充满了诸多自我——我斗胆使用“灵”这个词——人类和其他。它不仅存在于此时此地或过去，而且还在未来——一个潜在的活生生的未来——存在。人类和非人类的“灵”的特定融合，在阿维拉周围的森林创造了这个充满魔力的灵师领域——这个领域既不能还原为森林，也不能还原为与之相关的人类的文化和历史，即使这个充满魔力的灵师领域确实由此涌出，并且没有它们就无法维系下去。

活生生的自我创造未来。人类活生生的自我甚至创造更多的未来。……
(♥我们头顶的天空之上还徘徊着一百多年前的二氧化碳，我们不止是七世孙，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N多个“自我”——人类的非人类的，有祖先们的基因，还有与祖祖辈辈相互纠缠，说不清道不明的动物植物微生物等等的那些“自我”。生命网)
12.灵师领域是人类在超越人类之上的世界中的生命方式涌出的产物。它是许多物种之间相关联的产物，在狩猎中经常聚集在一起。它以一种普遍的、不可见的、所有死者幽灵般游荡(haunted)的方式，来寓居于所有创造未来者之中。或许，这就是未来之未来。
13.生存就是超越生命之上：超越+生命(super+vivre)。但是，一个人不仅在与生命的关系之中生存，而且在与它的许多不在场有关的关系之中生存。
14.生命在与其所不是者之间的关系中成长。
15.这种充满连续性和可能性的有灵性的领域，是一系列跨越物种和跨越历史关系之整体的涌出的产物。它是许多死者不可估量之重量的产物，它使一个活生生的未来成为可能。
终曲   超越
16.《森林如何思考》这本书正是从民族志的角度考查，为什么从斯芬克斯的角度来看事物是重要的。

斯芬克斯召唤我们用图像思考。最终，这就是《森林如何思考》这本书的内容：学会用图像思考。斯芬克斯的问题是一幅图像，是与其答案相似的答案，因此答案就是某种相似符号。
17.《森林如何思考》旨在像森林一样思考：在图像中思考。
18.我们作为人类之存在（源于我们通过象征符号思考的倾向）的独特方式的核心就是，与其他种类的活生生的存在者相反，我们人类是有道德的生物。
19.“灵”这个词在词源上与呼吸有关。
20.涌现(Emergence)是个技术术语，我用这个术语来追踪不同断裂之间的联系；超越(beyond)则是一个更广泛、更一般的技术术语。超越人类语言之上的指号过程提醒我们，语言与生命世界的指号过程相关，而生命世界的指号过程则超越语言之上。存在超越人类之上的“诸多自我”(selves)，这使我们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即我们人类自我的某些属性与他们的自我的诸多属性之间是连续的。因为正是由于所有使我们成为我们的死者不在场，才为我们之为我们敞开了空间，每一个生命之上都存在一个死亡，这意示我们得以延续的方式。超越生命之上的形式使得我们注意到，一种毫不费力的传播模式贯穿我们的生命之中。最后，“灵”是超越生命之上的来生的真实组成部分，它告诉我们一些关于内在于生命本身的连续性和普遍性的东西。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廓尔忘言……)
21.我在此描述的受殖民影响的、多物种的诸多自我的生态系统在民族志和本体论意义上都是真实的。但它的存在取决于繁茂的非人类生态系统的持续繁荣，就像它也依赖于利用这些生态系统生活的人类一样。如果这些构成这种诸多自我的生态系统的元素之中的大多数消失掉了，那么一种特定种类的生命（和来生）就会走向终结——永远终结。
22.民族志   人类学
23.如果“我们”要幸存于人类世(Anthropocene)——在属于我们的这个超越人类之上的世界正越来越多地被“太人性”之物占据的不确定时代——我们将不得不主动地去培养这些跟森林一道思考、像森林一样思考的方式。
24.列维-斯特劳斯的沉思跟一种既被人类驯化、又不被人类驯化的思想有关。
25.“野蛮”(Sauvage)这个词在词源上与“森林”(sylvan)相关——它们是那种（野生）的森林，“野蛮森林”(selva selvaggia)。
26.在探寻将我们的思想向着活生生的思想、自我、灵魂、森林诸“灵”，以及甚至是作为概念和作为种类的狮子敞开的诸多方式时，我一直试图谈论一些跟普遍事物有关的具体的话。我一直试图说一些跟“普遍”有关的话，这种“普遍”使我们在“这里”感受到它，同时它延伸到我们之外，到了“那里”。以这种方式敞开我们的思维，可能会使我们意识到一个更伟大的我们(Us)——一个不仅可以在我们的生命之中，也可以在超越我们之上的人们的生命之中蓬勃发展的我们。这将是我们馈赠给活的未来的礼物，无论多么微不足道。

 (跟啃一块不属于我的或者说超出我能力范围之外的食物一样，我还是啃了一遍这本书。如同看的过程中，读书群一再强调这本书的难读，而我硬着头皮坚持迎难而上，在群里分享的那段话一样：最近阅读，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人类学门外汉的视角，带入更多的可能还是个人的体验[呲牙]

体验最重要。我是在体验，以我的方式。而且我相信，即便我啃食的超出我可以消化吸收的，但多多少少，一定有营养进入了我的体内，成为了我的一部分，自我。感谢♥)

(而且，啃这样的书，对我来说不是第一次了，《量子物理史话》《自私的基因》……多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