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散记 | 观察一棵树 | 樟树卅九周

Original 曹爰夏日悠长

2024-09-04

我的这棵樟树很少有异型叶，于是当我上周初遇，本周再逢时，便对它格外留意。在右侧叶缘的中间位置，叶缘线突然改变主意，不再沿着既定的弧线前行并与另一侧的叶缘线会合，而是急速向内拐向中央叶脉，连带右支脉也转向。

到达中央叶脉后，它驻停，思考，恍然大悟，但大错已铸成，也只能将错就错，重新向外伸展，不断打量对侧叶缘线的进展，伺机与其会合完成它的使命。

但我得说，这是个美丽的错误。

每到雨天，我总喜欢在叶腋，在牙尖，在枝桠间，寻找水珠儿，看它们收集自高处滑落的细小得肉眼看不见的雨丝，一点一点地往外鼓。有风来，它们就着风向一阵摇摆，向下悬垂得更甚，张力推至极点，让人心惊肉跳，但它们却云淡风轻，风息它们的表演也就结束，丝毫不以为意。

而在你扭头它顾的间隙，它却猛地辞别枝叶坠落地面。

清晨的阳光有点腼腆，像一个新到来的客人，尚在熟悉新的环境，熟悉叶子与叶子之间的距离，熟悉无患子果光滑的表面，熟悉草间秋虫的呢喃引起的空气的振动。

在树叶的语言里，戍边应该是个美好的词语。处于树冠边缘的树叶，它们没有其他树叶的层层遮蔽，可以独个享受晨晖的抚摸，个个通体闪亮，足以媲美最精美的艺术品。

成就的不仅仅是沐浴晨晖中的树叶，恰恰得益于树叶的承接，缕缕晨光才不至于消散于虚空，才能将它的光辉借助树叶而显现，将它的能量交付树叶并由此进入这个星球的生命循环。

九个月的博物观察，用维特根斯坦的话来说，无非收集了些许回忆，关于小径上每片叶子的来历，关于凋零的花与早落的果的各自内涵。

去年和今岁，桂花都姗姗来迟。以往，桂花都能应中秋的景，皎皎如月，盈盈桂香，是人们对中秋的回忆与向往。
但是去年，桂子很迟才飘香。今年，也是待到国庆节后，我才在小区里闻到桂花香。香一天天馥郁起来，直到10月6日，在我并不刻意的徜徉中，才有一棵开花的桂花树，闯进我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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