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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山(二)

青漫漫 看花是件正经事
2024-09-05


      好看的地黄,平原和山里都有它


      我正徜徉山中。朋友在微信里发问:看到柘树了吗?

      我这才猛地记起什么,然后赶忙回复:可是,我光这脚下就忙不过来啦!

      你说,我怎么还能顾得上去看头顶?朋友可真是有点难为我啦。我即使只盯着地上,都还付出了连跌两个屁股蹲儿的代价呢。

      因为这基本是个野山,杂草灌木丛生,每年汛期水流冲蚀使山体上的石头都松垮垮的。厚厚的落叶下也是处处陷阱,上一秒钟你是深一脚,当你有了这样的心理预设,准备用同等力度迈第二脚时,你却等于闯入了错误。


碎石满谷,杂树丛生


      当时,我正从低处上望一大片蕨,这来自远古的美丽植物正逆着阳光,如同浸在纯粹的金色蜜液中。

      我想象着自己望向的也许是神话里的天堂,刹那间竟有点眩晕般的迷醉,一走神儿,就把脚底一块不小的石头蹬了出去,整个身体顺势滑脱……

      还好,情况并没有多么凶险。

      亲爱的朋友,你可知道,一个自然爱好者走在野外时是一种什么心情吗?

      尤其像我这样见识不多的爱好者,突然看到平原上从未见过的植物接二连三出现,那些花儿便如同从图像中走下了神坛。用欣喜若狂来比喻似乎仍嫌不够,也许跪地是更恰当的方式吧?

      因为当我在一堆山丹花、火绒草前这么做了时,明显感到了一种抒发上的畅快!


桃叶鸦葱


      又记起之前在群里有过类似交流——

      当时我说:在那样的时刻,我大概会出现非病态的短暂失语。另一位群友却说,我会像疯了一样欢呼雀跃。又有人说,我会一会儿失语,一会儿欢呼雀跃,交替进行。还有朋友说,我差不多会哭,以此来外化内心的幸福感。

      我的同道们啊,是一棵草让我们彼此心灵相通!

      而此时,最忙的该是我的眼睛了。

      一一扫过满坡的野花,生怕错过哪怕最不起眼的一朵;还要不惊扰爬行中的一只鳃金龟,冒犯忙碌的熊蜂;“杖藜扶我过桥东”,荆棘也能绊脚跟,还要小心踩稳险峻的陡坡和碎石;如果再加上看高处,就更是目不暇接:仰望麻栎、栗树们硕大的盖冠,看碧叶与杂花怎样一点一点扯碎天空与云朵……


随处可见这种毛虫

    

      在山中,草木鼓舞着我,让我不得不在想象中把自己变成三头六臂,四目八耳。

      手,也不够用啊。

      暮春时节,气温已升至二十好几度,加上爬山是个力气活儿,所以我得不时抬臂甩汗。除此,还得拍打掉爬到衣服上的虫,得按快门儿,得用手机现场查阅眼前的花草可能是哪一种,偶尔还得掏出笔记录一下。有些植物的气味浓烈而独特,可以作为识别标志,这就又需要一只手负责摘下一片叶子来揉碎。

      顶好,也多来几只耳朵呀!

      虽然草木生长还未到最繁盛期,但已算得上满目葱茏,高高低低的山风拂过林梢,拂过贴地的野草,簌簌沙沙,如浪涌,如蚕食;听千百鸟鸣,叽啾婉转;听陈果旧枝吧嗒落地,撞进耳鼓……


      大丁草(属)


      人声营造嘈杂,自然之音无论多么丰富,给人的体验都是幽静与清爽。在鸟鸣或风声的间歇里,我甚至想用那几秒钟的空白,去辨别一双蝶翅怎样优雅地划过气流。

      鼻嗅五味,应接不暇。

      有什么东西能够罩住一座山吗?它傲立于天地之间,完全将自己敞开着;况且,还有风一直那样吹来刮去。那么,一座山若有气味,登山的人还能捕捉到多少呢?

      事实是,它是一直被泥土香、花香、草叶香、腐叶的类似普洱茶的醇香包裹着。

      我无法让那些气味排着队一个一个来,嗅觉器官虽是我的,却也不容易办到。山中的刺槐刚刚始花,当你打算去闻它时,小苜蓿、大丁草它们竟也弱弱地想掺入进来,而最浓烈的那个总要把其它一些盖住。

      这时,你只能凑近细嗅,否则就会忽略那大多数,或者直接将它们混合为一。


某种蕨?


      对于花儿们来说,这不太公平,对于你来说,也是一个小小损失。可是,世界繁华,吾生有涯,我又有什么好办法去逐朵逐朵领略呢?

      就是这样,在魅力无限的山里,我总是会生出一种甜蜜的无力感。

      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在短时间内快速建立起多个嗅觉通道,来应对八方四面!

      准确一点说,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在一座山中,我就这样无法克制地渴望自己能变幻神通,渴望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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