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边境是全球最繁忙地区之一，如果长期的政治障碍和拖延最终被克服，将这片地区打造为超级贸易和交通枢纽的举措有望促进新马两国的经济发展，并巩固马来西亚总理安瓦尔·易卜拉欣(Anwar Ibrahim)的权力。两国谈判代表正在敲定一项协议，目标是在年底前将马来西亚南部柔佛州的部分区域划为跨境经济特区(SEZ)。英伟达(Nvidia Corp.)和万国数据(GDS Holdings Ltd.)等科技公司已经在该地区投资兴建数据中心园区，它们有望在协议签署后获得更多利益，实现进一步扩张。这个经济特区被称为东南亚的“深圳”，旨在效仿中国香港以北的小镇改造成与金融中心紧密交织的高科技重镇的成功案例。成功的协议将解锁激励措施，吸引大量外国投资，为两国创造就业机会。柔佛州官员预计到2030年，该经济特区将为该州新增多达10万个工作岗位，每年为马来西亚增加约260亿美元的经济产值。对新加坡而言，华侨银行(Oversea-Chinese Banking Corp.)首席经济师林秀心 (Selena Ling)说成功的协议将助力该国克服“资源掣肘，无论是土地、人力，还是能源等其他资源”。
新加坡是全球最发达的经济体之一，但面积仅735平方公里，略小于纽约，土地资源极为紧张。新加坡工商联合会最近的一份报告发现，受调查的新加坡企业中有半数已在柔佛州开展业务，另一半希望在解决繁文缛节和招聘合格员工的挑战后进军柔佛。“一项设计周全且执行到位的计划将改变全局，为柔佛州带来振兴，同时推动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的发展，”信安资产管理公司(Principal Asset Management Co.)的董事总经理穆尼拉·海鲁丁(Munirah Khairuddin)说，该公司管理着约5540亿美元的投资，“两国经济优势互补，经济特区可以取长补短。”新加坡是全球最发达的经济体之一，但土地资源极为紧张。摄影：Ore Huiying/Bloomberg马来西亚和新加坡之间存在复杂的历史纠葛，新加坡于上世纪60年代从马来西亚联邦中独立出来。马来西亚经济学家、证券公司CGS International Securities Singapore Ltd.顾问宋胜文（音译）表示，新加坡官员一度将柔佛视为竞争对手。如今情况已经不同，他表示：“这得益于新加坡对自身竞争优势的信心。对马来西亚来说，目前提出这一建议正逢其时，新加坡也会乐意接受。”然而，过去整合该地区的尝试，包括一个投资逾200亿美元的高铁项目，因成本等障碍和分歧而陷入僵局。因此，缺乏信任的问题依旧存在，咨询公司Global Counsel的高级顾问、马来西亚国际贸易和工业部前副部长王建民(Ong Kian Ming)指出。马来西亚官员认为“新加坡想拿走经济特区的大部分利益，新加坡官员则担忧马来西亚难以在执行层面兑现承诺”，王建民说。另一个挑战在于，作为2018年以来的第五任马来西亚总理，安瓦尔领导着一个分裂的执政联盟，该联盟于2022年底选举后，经过几周的僵局才最终组建起来。更多的政治动荡迹象可能会迅速令投资者却步。同时，新加坡的公司税率仍保持在该地区最低水平的17%，马来西亚则为24%。如果经济特区不能提供激励来缩小这一差距，这将成为在柔佛州拓展业务的阻碍。“对于希望将柔佛州打造为该地区供应链枢纽的公司，至少需要免除关税和销售税，才会考虑在柔佛州设立中心，”吉隆坡Wong & Partners律师事务所负责税务、贸易与财富管理业务的合伙人伊冯娜·马(Yvonne Beh)指出。该协议有一个关键优势：今年1月登基的亲商最高元首易卜拉欣·苏丹伊斯坎达尔(Sultan Ibrahim Iskandar)是安瓦尔的盟友。这位元首来自柔佛州，在该州拥有广泛投资，并一贯主张加强与新加坡的经济联系。经济特区位于依斯干达特别经济走廊，这是吉隆坡官员长期推动更多投资的区域。1月31日，马来西亚最高元首易卜拉欣·苏丹伊斯坎达尔（右）与总理安瓦尔·易卜拉欣在吉隆坡的马来西亚国家皇宫会面。摄影：Mohd Rasfan/AFP/Getty Images具体的协议细节尚未公布，预计会涵盖关税豁免以及对特定区域商业地产的税收减免，并有望提供个人税务优惠，以吸引顶尖人才赴马来西亚工作。数十年来，新加坡以其经济繁荣、低税率和完善的基础设施（从国际学校到银行服务），吸引了大量马来西亚专业人士。马来西亚官员希望扭转这一人才流失的局面。“基于新加坡的溢出效应，我们认为柔佛是马来西亚最有前途的新经济走廊，”马来西亚经济学家、安瓦尔政策顾问叶金龙（音译）说。新加坡贸易与工业部发言人表示，成长中的新加坡公司可以将这个经济特区作为推动更大规模区域投资的跳板。并称经济特区是一项“双赢举措”，将使两国受益，且得到了最高层的支持。如果双方齐心协力，经济特区将产生以下几个重大影响：新柔边境是全球最拥堵的边境之一。每天有逾30万人通过两座陆桥往返于两国之间，其中多数是在柔佛居住、在新加坡工作的马来西亚人，新元的工资对他们有很大吸引力。过去10年，新元兑马来西亚林吉特升值逾30%，进一步刺激了跨境人流。2022年，新柔长堤上从马来西亚到新加坡的车流。摄影：Edwin Koo/Bloomberg周末，人流方向会逆转，因为新加坡人会涌入马来西亚旅游、购物和享受其他休闲活动。不论什么日子，你都可能堵在路上长达4个小时。两国将在经济特区推出无需护照的二维码通关方式，并计划投资20亿美元兴建一条快速铁路，每小时的单向运力达1万人。该铁路计划于2027年完工。马来西亚还考虑为柔佛州新建一个公共交通网络，确保旅客可以快速前往该国的其他地区。柔佛州最近的数据中心热潮正是该州因新加坡的土地制约受益的一个例子。部分出于对能源需求的担忧，新加坡在2019-2022年间暂停了此类开发，柔佛州抓住机遇，成为了数据中心的热门选址地。据全球数据中心咨询公司DC Byte介绍，随着对助力人工智能的云计算的需求飙升，柔佛州已成为东南亚增长最快的数据中心市场。2022年以来，该州吸引了包括微软公司(Microsoft Corp.)、字节跳动公司(ByteDance Ltd.)和新加坡电信(Singapore Telecommunications Ltd.)在内的50余项投资，总金额超过100亿美元。但柔佛州的目标不仅仅是数据中心：它希望通过经济特区吸引科技公司，这些公司可以成为数据中心的客户，并入驻数据中心所在的大型科技园区。柔佛州投资和贸易执行委员李廷汉（音译）受访时指出，一切都是为了“吸引世界级的人工智能公司”。预计经济特区将有效促进新柔边界的货物流通，双方的港口都认识到了加强协调的益处。“我们的竞争对手并非新加坡，而是泰国和越南等国，”马来西亚丹戎帕拉帕斯港负责人马克·哈迪曼(Mark Hardiman)说。丹戎帕拉帕斯港的建设初衷是与新加坡竞争，但后来它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利用新加坡溢出效应的转运枢纽。“我们越能相互成就，整个地区才会越强大，”哈迪曼补充道。2023年，马来西亚柔佛丹戎帕拉帕斯港的集装箱。摄影：Lionel Ng/Bloomberg尽管经济特区尚未落地，许多新加坡人已经开始入手马来西亚房产，当地房价远低于新加坡。在新加坡，即便是政府补贴的组屋，售价也高达100万新元（76.5万美元）以上，而在对面的柔佛州，不到四分之一的钱就能买到一栋四居别墅。经济特区将推动房地产价格上涨的预期已经反映在市场中。根据马来西亚国家房地产信息中心的数据，柔佛州住宅价格和商业地产交易价值的涨幅均超过了全国平均水平。持有大量柔佛州地产的马来西亚公司的股价节节高升，部分原因就是市场押注经济特区将推动价格上涨。“经济特区将成为柔佛州房地产行业的催化剂，”信安资产管理公司的穆尼拉说。今年，柔佛州最大的土地所有者之一UEM Sunrise Bhd.的股价上涨了24%，双威集团(Sunway Bhd.)股价翻倍。YTL Power International Bhd.上涨了50%，该公司不仅拥有用于数据中心的商业地产，今年还收购了该州的水务公司。新加坡总理黄循财和安瓦尔计划在年底前举行会晤，预计经济特区的进展将是他们的重点议题。马来西亚经济部长拉菲兹·拉姆利(Rafizi Ramli)表示希望在9月敲定协议草案，新加坡贸易部则表示黄循财和安瓦尔会面时会有情况更新，暗示谈判仍在继续。如果经济特区以失败告终，两国都将付出高昂代价。“这关乎他们的声誉，”为安瓦尔提供咨询的经济学家叶金龙说，“双方都有切身利益牵扯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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