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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韧奋
北京师范大学
句法复杂度指语言产出中句法结构的多样性及复杂性( Lu， 2010) ， 其在衡量二语学习者语言水平、语言发展及写作质量中扮演重要角色( 吴继峰， 2018) 。现有研究主要关注二语学习者的写作或口语输出， 常采用基于句特征的指标， 如大句、小句、T 单位等语言特征的数量和长度等( Ortega， 2003) 。近年来， 越来越多的研究指出了句层面指标存在可解释性弱、效果不佳等问题， 并开始探究短语层面更为精细的句法特征 ( Norris ＆ Ortega， 2009; Biber et al．，2011) 。在英语二语写作领域， 研究者发现高分作文更多地采用短语复杂度特征而非小句复杂度特征( Taguchi et al． ， 2013) ， 同时， 细粒度的短语特征， 尤其是复杂名词短语的重要性尤为凸显( Biber et al． ， 2016; Kyle ＆ Crossley， 2018) 。但是，现有的汉语二语句法复杂度研究仍然存在多个关键问题有待进一步探索: 首先， 英语二语句法复杂度研究呈现出从粗粒度小句特征向细粒度短语特征发展的趋势， 短语层面的句法复杂度受到了越来越多的重视。相较而言， 汉语二语相关研究仍然聚焦在句层面， 如 T 单位、话题链、特殊句式等， 短语层面的句法复杂度研究较为罕见。第二， 现有的汉语二语句法复杂度实证研究， 往往基于小规模语料数据， 侧重分析句法复杂度在特定母语学习者的语言水平发展和写作质量评估中扮演的角色， 其研究结论是否适用于其他母语背景二语学习者尚有待进一步验证和探讨。第三， 在英语句法复杂度研究中诞生了Coh-Metrix( Graesser et al． ， 2004; McNamara et al． ， 2014 ) 、SCA ( Lu， 2010 ) 、TAASSC ( Kyle，2016) 等分析工具， 可以对文本进行自动标注和指标抽取。目前， 汉语学术界仍缺乏专门的句法复杂度分析工具， 相关研究往往依赖人工标注， 时间成本较高。从上述三个问题出发， 本文研究并构建了 4 个反映汉语特点的短语层面句法复杂度指标，并基于 1 万余篇汉语二语作文探究相关指标与写作质量之间的关系。实验还引入了 5 个传统的句层面复杂度指标， 将其与本文提出的短语层面指标进行对比， 以期对句法复杂度指标与汉语二语写作质量的关系进行系统验证。值得一提的是， 本文基于语言信息处理技术实现了汉语句法复杂度特征的自动抽取与指标计算， 该工作亦可为汉语句法复杂度研究及相关应用提供参考和支持。 ( 一 ) 研究问题1. 在短语层面， 宜选取什么样的句法单位来衡量复杂度且能反映汉语语言特点?2. 给定句法单位， 如何构建汉语短语层面句法复杂度指标?3. 给定大规模二语作文数据， 汉语短语层面句法复杂度指标能否有效地预测写作成绩?4. 与汉语二语写作质量最密切相关的短语特征是什么?( 二 ) 短语层面句法复杂度指标设计1. 句法单位选择句法复杂度可通过句法单位的多样性及复杂性反映( Lu， 2010) ， 因此， 在设计短语层面的句法复杂度指标时， 需要首先选择合适的句法单位。Granger 和 Paquot( 2008) 提出， 短语层面的句法单位通常包括基于统计信息的词语搭配、语法搭配、构式搭配、词块等。吴思远等( 2020) 在构建母语文本可读性分析指标体系时， 考虑了不同类型的短语和依存句法中的主语、核心动词、修饰成分等特征。已有研究指出， 语言类型学特征在句法复杂度构建上扮演重要角色( Yu， 2020) 。例如， 在小句层面， 汉语所特有的话题链特征相较通用的 T 单位能够更有效地衡量句法复杂度。从这一原则出发， 本文拟选择搭配作为短语层面的句法单位， 因为搭配既是一种通用的短语句法单位， 又可以反映汉语所特有的语法和语义特点。综合前人研究成果， 本文拟采用胡韧奋和肖航( 2019) 所界定的搭配作为短语层面句法单位， 其原因主要有三个方面: ( 1) 本文着眼于汉语二语句法复杂度研究， 胡韧奋和肖航( 2019) 的工作同样立足于汉语二语教学需求， 其提出的搭配类型涵盖了跨语言通用类型和汉语所特有的类型， 既能够反映普遍的语言现象， 又能很好地体现汉语所特有的句法特征。( 2) 文中提出的各类型搭配均可基于自然语言处理技术从文本中自动抽取， 为大规模量化分析和实证研究提供了便利条件。( 3) 其构建的大规模搭配知识库可以提供搭配的频次、互信息等指标， 为短语层面句法复杂度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数据支撑。需要指出的是， 其定义的九种搭配类型中， 关联词搭配需跨小句， 不属于短语层面， 因此本文沿用了前八种搭配类型， 其示例参见表 1。表 1 本文研究所选用的八种搭配及其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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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荐读｜胡韧奋：基于搭配的句法复杂度指标及其与汉语二语写作质量关系研究
“语言学心得”新版块掉落~好文荐读（第九期） 基于搭配的句法复杂度指标及其与汉语二语写作质量关系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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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搭配的句法复杂度指标及其与
汉语二语写作质量关系研究
北京师范大学
文章简介
文章来源：胡韧奋.基于搭配的句法复杂度指标及其与汉语二语写作质量关系研究[J].语言文字应用,2021(01):132-144.
摘要：本文提出了基于搭配多样性与复杂性的汉语短语层面句法复杂度指标，并实现了相关特征的自动抽取。实验引入了大规模二语作文语料库， 对句法复杂度与汉语二语写作质量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系统验证。研究发现， 基于小句、T 单位等特征的传统句法复杂度指标对写作成绩的解释力较弱， 而基于搭配的短语层面句法复杂度指标能够有效地预测写作成绩。进一步分析显示， 在汉语二语写作文本中， 以谓词为核心的短语结构在句法复杂度衡量中扮演重要角色。
关键词：句法复杂度; 短语; 搭配; 语料库; 二语写作基金资助：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面向汉语国际教育的智能测试技术研究”( 18CYY029)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面向古籍整理智能化的知识表示与加工研究”( 62006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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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引言
二 研究设计
( 1) 他热爱教育事业， 编写过很多部教材， 也给学校培养了不少年轻老师。
句层面: 1 个大句， 3 个小句， 3 个 T 单位;
短语层面: 5 种类型的 7 个搭配， 包括:
动宾搭配: “热爱 事业”“编写 过 教材”“培养 了 老师”
形名搭配: “年轻 老师”
状中搭配: “也 培养”
量名搭配: “部 教材”
介动搭配: “给 X 培养 了”
三 实验结果
( 一 ) 描述统计
本文提出了四个短语层面句法复杂度指标， 并引入了五个传统的句层面指标作为参照， 其描述统计结果如表 3 所示， 其中， Pearson’s r 为该指标与写作成绩的相关系数。表 3 描述统计信息
表 4 基于句层面句法复杂度指标的逐步回归分析结果
表 5 基于短语层面句法复杂度指标的逐步回归分析结果
表 6 基于跨层级句法复杂度指标的逐步回归分析结果
四 讨论与分析
表 7 不同类型搭配指标与写作成绩之间的相关性
( 一 ) 搭配多样性角度
由表中结果可见， 状中搭配的多样性 AP_ＲTTＲ 与写作成绩的相关性最高( r = 0. 474) ， 动宾搭配的多样性 VO_ＲTTＲ 次之( r = 0. 397) ， 主谓搭配的多样性 SP_ＲTTＲ 达到 0. 330， 述补搭配的多样性 PC* _ＲTTＲ 接近 0. 3， 其余四种搭配的多样性分布在 0. 2 ～ 0. 26 之间。从多样性指标来看， 与写作成绩有较强相关性的结构集中在以谓词为核心的搭配上， 其中， 动宾搭配与主谓搭配体现了谓词与名词论元的组合， 而状中搭配与述补搭配则体现了谓词与前后修饰成分的组合。这种现象与英语短语句法复杂度聚焦复杂名词短语有所不同， 究其原因， 本文推测有如下几个方面:第一， 在汉语中， “动词是句子的中心、核心、重心， 别的成分都跟它挂钩”( 吕叔湘， 1987) 。刘丹青( 2010) 研究指出， 汉语作为一种动词性语言， 在小句层面对谓语动词缺失有强烈排斥，而主语和宾语的省略相对自由。因此， 汉语句子在进行扩展时， 较多调用动词来编码相应的语义关系， 体现出“动态”特征( 秦洪武、周霞， 2019) 。考虑到主谓、动宾、状中、述补结构中的核心谓词主要由动词担任， 当句子进行扩展时， 这些搭配结构的数量和多样性会得到相应增加。第二， 汉语词语缺乏形态变化， 很多语法功能通过谓词前后的修饰成分进行表达， 如动词的时态和语态、形容词的比较级和最高级等。谓词之前的修饰成分常与谓词形成状中搭配， 谓词后的修饰成分可与其构成述补搭配， 而带修饰成分的谓词也可与其他论元组成动宾搭配或主谓搭配， 参见例( 2) 至( 5) 。当句子表达涉及特定的语法功能， 相应类型搭配的数量及多样性也会得到增加。第三， 英语短语句法复杂度的重要特征是复杂名词短语中的修饰成分， 如形容词、介词短语等( Biber et al． ， 2016; Kyle ＆ Crossley， 2018) 。在汉语中， 名词短语的扩展也不免与谓词及其修饰成分产生“互动”。刘丹青( 2010) 曾指出， 英语等语言中常用介词短语修饰名词， 而汉语介词缺乏相应的语义， 在表达相同含义时往往需要引入谓语成分; 英语中某些定语表达的内容， 在汉语中只能或可以用状语、补语来表达， 这使得英语中形名定中搭配所承载的句法关系在一定程度上“让位”给了汉语中的述补搭配和状中搭配。
基于上述分析， 本文发现， 与英语相关研究聚焦复杂名词短语及其中修饰成分有所不同，在汉语二语写作文本中， 谓词及其修饰成分在一定程度上编码了汉语所特有的句式特征和语法功能。所以， 以谓词为核心的短语结构成为了短语层面句法复杂度衡量的有效特征， 这些结构的多样性相较其他短语结构与二语作文成绩有更高的相关性。( 二 ) 搭配比例角度如表 7 所示， 基于比例的指标与写作成绩的相关系数普遍低于多样性指标， 但其相关系数的差异仍然折射出一些值得探讨的语言现象。在八种类型的搭配中， 仅量名搭配占比未与写作成绩形成显著相关性， 形名、状中、框式介词、介动、述补搭配占比与写作成绩均呈现正相关，而主谓、动宾搭配占比与写作成绩呈现显著负相关。在比例指标上， 与写作成绩相关系数绝对值最高的搭配是主谓搭配( r = － 0. 130) 和述补搭配( r = 0. 116) 。与写作成绩呈现显著负相关的是动宾搭配比例和主谓搭配比例， 这意味着作文成绩越高，动宾和主谓搭配比例越低， 尤其是主谓搭配。这种现象一方面是由于高分作文中其他类型搭配数量相较低分作文有所增加， 另一方面则是受到汉语流水句表达影响， 主语和宾语的省略相对自由( 刘丹青， 2010) 。值得一提的是， 主谓搭配比例与写作成绩的相关系数绝对值比动宾搭配更高， 本文推测这与汉语话题链结构的使用相关。在话题链中， 共享主题只在第一个分句的句首出现一次， 其他与句首互指的成分均可在之后的分句中省略， 形成零形成分 ( Jin，2007) 。如例( 10) 所示， 当大句以话题链形式进行扩展时， 其他类型搭配数量会随小句数量增加而增加， 但由于零形成分的存在， 主谓搭配的数量并不会得到线性增长， 因而主谓搭配比例与写作成绩呈现出负相关性。( 三 ) 教学启示
上述研究给我们的启示是， 词语搭配不仅承载了词汇层面的知识， 也能够很好地反映句法特点。为了提升二语写作水平， 在词汇及语法教学中可有意识地引入搭配知识， 尤其需要关注( 1) 谓词及前后修饰成分、( 2) 汉语所特有的搭配结构等。以词语“提高”为例， 其状中和述补搭配分别涉及谓词前后的修饰成分， 述补搭配和介动搭配为汉语所特有的搭配结构， 介动搭配还涉及到了语法点“由”字句和“把”字句的使用。在教学中， 宜引导学生在理解结构的基础上通过填空、连线、按要求写句子等练习形式对搭配知识进行巩固， 进而帮助学生在写作中熟练地应用相关搭配。需要指出的是， 本文实验所使用的语料数据来自高等汉语水平考试( HSK 高等) 中的作文答卷， 参加考试的学生普遍达到中高级汉语水平。因此， 相关结论和启示主要适用于中高级汉语水平学习者， 搭配复杂度特征在初级水平学习者写作产出的表现仍有待进一步数据采集和研究。五 结论与展望
作者简介
本文来源：《语言文字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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