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我的第一批学生

扬州市丁沟中学  张广祥

昨晚，我和我的第一批学生（1991级）又聚餐了一次。没有特别的主题，只是聚一聚。这个聚餐是第几次，已经无从计算了，因为这样的聚餐太多太多了。

酒酣之际，本家张霞向我质疑：我写了很多学生的文字，为什么单单不写他们班级？并给我下达任务：回去尽快补写一篇！语气不容商量，态度不容回绝，令我当场点首答应，尽管她的质疑是错误的。

事实上，我是写过他们的。2014年春节前（腊月27），毕业20周年班级活动，地点江都大酒店，大家共饮酒、同唱歌，其乐融融，温馨美好。这事写过的。2014年正月初四，他们与其他班级同回母校，举办毕业20周年年级聚会活动，他们吃完午饭到我家里小坐，晚上留在丁沟继续共饮。这事写过的……写过张霞她的。一次我带儿子到扬州苏北人民医院，她赶到医院后，楼前楼后、楼上楼下地奔波。这事写过的。写过李长和的。一次，在新疆工作的他从新疆快递来新疆的特产，大红枣、杏仁等，而事先竟然没有通知一下，害得我一头雾水。这事写过的。写过宦正刚，写过张彦、写过朱锡华……张霞啊，你真的是冤枉我了。

但既然我对张霞承诺了，也再补充点文字吧。

然而，要追记20多年前的事儿来，真的已经不容易了。因为彼时没有手机，没有QQ，中断了的联系。直到2013年11月，张霞突然打来电话，邀请我加入她班级群，作为班主任的我才与我的这第一批学生联系上。因为多年没有联系，过往的故事已经淡然。而且，其间我迎来了多少学生，送走了多少学生啊，按照生命的自然规律，我又怎么可能将早年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然而，他们毕竟是我的第一批学生啊。第一批，亦即第一次，生命中有些“第一次”，是叫人去记忆的。

1991年，青葱懵懂的我来到了丁沟中学，走上了工作岗位。承蒙学校的信任，我做了那一年高一（6）班的班主任。那时的我，虽然怀有一定的激情与理想，但实在是无知得很彻底。对于语文教学，糊里糊涂的，哪里上什么路子呢？真可谓以其昏昏使人昏昏了。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为做他们的语文教师而惭愧，想必一定是误了他们的，也是为他们所耻笑了。哪里还能够受他们一语老师相称呢？不过，那时我还是于无意识中有“大语文”之理念的，徐志摩、郁达夫、《红楼梦》《围城》，这些东西跟学生说得不少，《红与黑》、《金瓶梅》也是说过的。犹记得，那时说起徐志摩啊《红与黑》啊，一说便是整整一节课。如此做法，我不敢说能使学生语文成绩长了多少，但或许能够使部分学生对语文有了点趣味呢。

我尤其是没有能力担任班主任的。那时的我，本身是个大孩子，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哪里会管理班级呢？哪里会引领他们前行呢？做班主任，也是浑浑噩噩的。据说，班上曾经有17个勇士罢考。这事我已经忘却殆尽，但分明是存在的事实，因为张彦他们提起此事眉飞色舞。听他们提起，我不免惴惴然。虽然他们对我说对不起，但我还是惴惴然。唉，实在是可笑的事。幸好，我的民主、包容、温和之风，还是深得他们的肯定。那时，我邀请他们到我那个破宿舍，教他们拱猪（一种扑克牌游戏）。还在元旦之时，人家班级都放假了，独独我班留下来举办了个联欢晚会，热闹了好几个小时。我清晰记得，教室外寒风凛冽、白雪纷飞，教室内欢天喜地，温暖如春。我清晰记得，晚会现场有学生问我“将来娶一个什么样的老婆”这个问题，我犹犹豫豫做了回答。

过往的事，其他的一些也能够回想得出。比如，一次我穿上崭新的皮鞋到教室，竟被他们吓回去了。那次，是我第一次穿皮鞋，平常多是穿黄色的球鞋。因为是第一次穿皮鞋，当然要将皮鞋当个宝的。我就到街上，请人给皮鞋鞋底上了个掌子。掌子是铁制的，可以很好地保护鞋底，但是走在水泥地上，会发出响亮的“哒、哒”声。那天傍晚时分吧，我穿着打有掌子的新皮鞋到班，万万没料到，走在走廊的时候，教室突然异样的寂静；待我走近门口，学生轰然大笑。我一下子惊慌了，这分明是笑话我的新皮鞋嘛！我赶紧缩回宿舍，将我重金买来的皮鞋换下，重新穿上原先的黄球鞋。呃，这件趣事不仅我今天没有忘，他们也应该记得吧。好在这是桩趣事！

还有一件事，我也终生难忘。班上有位同学，可能因为憋急了，在教室后面偷偷地小便。但恰恰被其他同学看到了，或许因此而羞愧，这位同学当天失踪了。当晚我获知此事，可急坏了。那时通讯方式落后，我根本没有办法联系这位学生及其家人。那么，我怎么做的呢？次日凌晨，我跨上我的破自行车，急急地奔赴这位学生的家——周西乡！那时，我根本就不知道周西所在，我是第一次到那个遥远的地方！请注意，我是骑着自行车去的；还请注意，那时通向周西的路并不好走，过了小纪镇，路是石子路。我便是骑着辆破自行车沿着破路去的，放在今天，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游戏，然而我居然去做了。到了他家，吃了顿饭，带着那位学生，又骑着破自行车沿着破路返回丁沟了。那位学生的名字，我今天忘记了，但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个故事，我没有忘记哦。今天重提这事，并不是欲丢他的脸，只是这也是班上的历史。

我还记得，在开学报名的时候，第一眼看到许琴，我就暗暗做了决定：让她做我的语文课代表。我还记得，第一次找学生到我宿舍谈话的，找的是张梅、张党华。我还记得，朱海泉那时便显得老成。我还记得，一次到宦正刚家访过的。我还记得，某一个学生父亲送给我几只熟鸡蛋，那是那一年做班主任唯一的一次“受贿”……

1991年，距离今天已有26年了。时光无情，冲刷了多少记忆，但也沉淀了几许记忆。这些沉淀下来的记忆，永远焕发着生命力，令人回味无穷，咀嚼无尽。

而自2013年11月再续师生缘以来，我们的联系与互动便密切了。正如本文开头说的，单以聚餐而言，我们就不晓得举办过多少次了。一年里，不是张三东家，就是李四地主。这不，刚刚结束了昨晚凌怀忠的邀聚，许琴、张彦的邀聚又要跟上了。今年我50岁生日，本不想热闹，本月头上我生日那天（农历六月初十）便清清淡淡打发了；但，昨晚，他们批评了我。恰好今年闰六月，于是他们说下个六月初十来丁沟为我庆生一下，看样子，这个聚餐也少不了啦。因聚餐，我们熟悉了扬州、江都多家饭店；因聚餐，街南书屋、大桥、宜陵、朴园留下了我们的足迹。为聚餐，许琴、张彦、张霞、张党华、张小云、韩燕、吴桂琴、朱锡华、樊诚、朱海泉、张正美、吴兴浩孙晓娟、李敬生、凌怀忠、潘湘文、周桂荣、朱华丽、朱海燕等人都破费了。

我们的往来，又何止是聚餐呢？为我儿子的学习，许琴辛苦了；因家人的生病，朱锡华、吴桂琴辛苦了；因来回车载我，张党华、李长和辛苦了；是张彦，动员我将住房公积金用掉；是张小云，落实了我儿子实习单位；是李敬生，帮我找车拉运了家具；是凌怀忠、韩燕，在我资金困难时慷慨解囊；是张霞，在我扬州电视台录制节目时，赶到现场为我助威；是宦正刚，在我镇江培训时，陪我和我的江都同仁游玩金山；李长和、朱锡华、朱海泉、唐浩、张彦、凌怀忠、宦正刚、李敬生等等，送我茶叶等礼品；吴兴浩、张彦、唐浩，送我鲜鱼和大闸蟹，至今我唇齿留香……多少事情，多少场景，我都记着呢；同学们对我的好，对我的爱，我都记着呢！

品读我的这第一批学生，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做老师的幸福。得他们，我幸！

2017年7月19日